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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北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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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宾站起身来,跃出凉棚,只听得“阿弥陀俤,阿弥陀佛!”四处都是口宣佛号之声。
  阿宾咽喉中被五末扼得紧紧地,顾不得理会旁人,发足便往西北角冲去。只见两名黄衣僧人手执禅杖,拦在身前。阿宾一斜身,欲往左侧冲出,又被两名黄衣僧人拦住。跟着右侧和身后各有两名僧人逼上,八个和尚手中各挺兵刃,指住了五末。
  五末说道:“罢了,罢了!众位师弟、师侄,算你们本事大,终于找上我啦,咱们这就去吧!小贼,你跟着大伙见一起走。”
  阿宾心想:“原来是喇嘛寺中大批和尚追下来,这一次,五末可不见得能将这八个僧人都杀了。”果然一路上五末绝无动静,那八名僧人也不跟他说一句话,但阿宾灾难不脱,每日仍是负了五末行走,只是一路向南,却不回到喇嘛去。
  一行人朝行夜宿,长途跋涉,在道上一月有余,阿宾走得惯了,渐渐的不以为苦,初时还常常想着:“这一路向南,却到哪里去?”到得后来,浑浑噩噩的行走,当真便如一头骡马相似。自己将来命运如何,一行人要到哪里去,再也不关心半点。后来越走便越是山道崎岖,每天都在上山。这一日下午,终于到了一座大庙之前,阿宾抬头一看庙额,见匾上写着“少林寺”三个大字。阿宾吓了一跳,心说:“莫不是到了嵩山?可怎么会呢,这可真是十万八千里。”仔细一看原来是“津少林寺”他从前当然曾听英雄门的人和大哥说过,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仰望之所,但他这一年中连受折磨,对身外之事已是丝毫不感兴趣,只求每天少走几里路,五末少打自己几下,那便心满意足。其实,就是多行路程,五末举拳毒打,他也是默不作声的忍受,多走少走,多打少打,到得后来,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了。
  这时突然之间来到了少林寺,他心中不免一震,但随即便处之淡然,他如此大受折磨之余,即便进入皇宫内院,只怕也引不起什么兴趣之情。
  一行人进入一座大殿,殿内一名僧人说道:“送戒律院!”那八名僧人答应了,引着阿宾从侧门出去,沿着一条小径一路上山,来到一座阴森森的院落之中。院里出来一名老僧,声音干枯的说道:“奉戒律院首座法谕:五末未得许可,擅自下山,先打三百法棍,分十天责打。再行严查下山后之劣迹,按情治罪。”两名僧人抓住五末,将他提了起来,伏在地上。阿宾背上陡然间一松,大感畅决。
  只见一名擒拿五末前来的僧人走到老僧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向阿宾指了一指。
  那老僧点了点头,说道:“铁头小贼相助五末逃走作恶,败坏佛法,先打一百法棍,再按情治罪。”一名僧人在阿宾背上一推,说道:“低头伏罪!”
  阿宾毫不抗拒,便即伏下,心想:“你们要我怎样,便怎样好了,你们说我有罪,我总是有罪的。”那老僧说了这几句话后,转身入内,戒律院中走出四名僧人来,将五末和阿宾横拖倒曳,搭入了一间大厅之中。几名僧人按住五末,大棍便打了下来,打满三十棍后,按住阿宾又打。阿宾觉得击打自己这三十棍,比之打五末的要重得多了,想是他们同门相护,下手之际大有轻重的分别。
  这三十棍打得他皮开肉绽,下半身尽是鲜血。过得七日,棒疮尚未痊可,又被拖来第二次再打,直打了一百棍才罢。一名僧人向他宣示戒律院首座法谕:“铁头小贼着罚入菜园挑粪,痛自忏悔过往罪行。”阿宾茫茫然的跟着那僧人来到菜园之中,向管理菜园的僧人叩见。管菜园的僧人法名叫做四善,身形瘦小,容貌枯槁,落了两只门牙,说话关不住风。他见了阿宾头戴铁罩的怪状,大感兴趣,坐在长凳上架起一双二郎腿,盘问他的来历。阿宾心想门人和大哥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自己今日折堕至此,说出来岂不是辱没了刘氏的和英雄门的威名?当下只说自己是个寻常的乡民,不幸被土尔扈特官兵打草谷时掳去,以至苦受折磨。那四善极爱说话,什么细节都要问得清清楚楚,决不许阿宾含糊过去,但阿宾决意不吐露自己身世遭际,除了说自己是个农家少年之外,什么也不提及。这一场盘问,直到天黑方罢,足足问了三个多时辰。四善反来覆去的问了一次又一次,想要在阿宾的言语中找到什么破绽。阿宾并非十分聪明之人,若是说谎,早就给四善捉到了岔子,但他只是将身世缩到了极度的简单平淡。
  “你父亲呢?”
  “死了!”
  “怎么死的?”
  “生病!”
  “生什么病?”
  “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帮助五末?”
  “他捉到我的。”
  “你为什么不逃?”
  “他捉住了我,逃不脱。”到了晚饭时分,四善捧着一大碗饭,一边吃,一边盘问,直到实在榨不出什么了,才道:“你去挑二十桶粪浇菜。咱们这里不能偷懒,刚才跟你说了半天话,功夫都耽搁了。”
  阿宾应道:“是!”他已然不会抗辩,说道:“是你叫我说话,又不是我想说话。”他肚子饿、棒疮痛,但还是去挑粪浇菜。
  这北少林是在江北地区,即使回了家依旧没有一种亲切感,在这少林寺菜园地面甚是广阔,几近二百亩地,在菜园中做工的僧人和长工、短工共有三四十人。
  阿宾既是新来的,头上这铁罩又令他显得古怪诡异,人人都将他来欺骗取笑,最肮脏粗笨的功夫都推给他做。
  阿宾越来越是不会思想,是非之心固是日渐淡泊,连喜欢悲伤之别也是模模糊糊,逆来顺受,浑浑噩噩的打发著日子,只有在睡梦之中,才偶尔想起了瑶雪。
  这日黄昏,他浇罢了粪,已累得全身筋骨酸痛,耳听得饭钟声响,当即站起身来,到小饭堂中去吃饭,忽听得四善叫道:“阿宾,这碗饭你送到那边竹林小屋中去,给一位师父吃,他生了病,起不了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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