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阿宾认罪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阿宾应道:“是!”接过那碗白米饭,沿着小径走向竹林之中。那竹林极大,走了好一会仍未出林,只见绿荫深处有一座小小的石屋,阿宾走到屋前,叫道:“师父,师父,给你送饭来啦。”屋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应了一声。
  阿宾伸手推门,那板门应手而开。他捧着这大碗饭走了进去,见屋里地下的席上一人向里而卧,屋中无床、无桌、无凳,只一张草席,席边放着一只瓦钵,钵中有半钵清水。
  阿宾又道:“师父给你送饭来啦!”那人道:“我不饿,不吃饭,你拿回去吧。”说话的口音含混不清,始终不转过身来。阿宾听他说不饿,不要吃饭,便将这碗饭捧回小饭厅中,回报了四善。次日午间,四善又叫他送饭去,那人仍是不吃。一连四日,阿宾每日送两次饭去,那人一直不转过身来,也始终不吃饭。阿宾已无好奇之心,此事虽然颇不寻常,他却也漠不关心。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要吃饭?一直不吃饭岂不饿死?他全不放在心上。四善叫他送饭,他便送去,那人不吃,他就拿了回来。到得第五日中午,他又送了一碗饭去。那人仍是说道:“我不饿,不吃饭,你拿回去吧。”
  阿宾平平淡淡的道:“好!”转身便走。那人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阿宾的手臂,骂道:“你这人全无心肝……”刚说得这几个字不禁“啊”的一声惊呼,见到他头上的铁罩,大感诧异。阿宾见这僧人又瘦又黑,凹眼高鼻,已是饿的不成了样子,但看僧袍却是像嵩山南少林的打扮!
  那僧人问道:“你头上罩的是什么东西?”
  阿宾道:“铁罩。”
  那僧人问道:“谁给你罩的?”
  阿宾道:“土尔扈特人。”
  那僧人又问:“干么不除下来?”
  阿宾道:“除不下。”
  那僧人道:“我接连四天不吃饭,你置之不理,也不叫寺里的知客来看我一次,不叫人整药医治,是何道理?”他虽是饿坏了的落魄僧,但这一番话却是说得流利。
  阿宾道:“你死也好,活也好,关我什么事?”
  那僧人大怒,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肩头。
  阿宾只觉肩头剧痛,有如刀剜,但他忍痛忍惯了,既不挣扎,也不呻吟,处之泰然。
  那疯僧奇道:“你痛不痛?”
  阿宾淡淡然道:“痛也好,不痛也好,有什么相干?”那疯僧更是奇了,道:“怎叫作‘有什么相干?’难道这肩头不是你的,我再使些力气,将你的肩头捏碎了!”他一面说,一面手上运劲。阿宾只觉痛彻心肺,这肩头真是便要给他捏得粉碎,但他身上虽痛,心情却已麻木,既不抗辩,更不讨饶,心想:“我若是命中注定肩头要给人捏碎,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那疯僧见他耐力如此之强,倒也十分佩服,说道:“很好,少林寺中,连一个小小的火工也有这般修为。你去吧!”
  阿宾捧了那碗饭出来,没走出竹林,忽然撞到四善守在路旁。四善阴恻恻的走到他身前,冷笑道:“阿宾,江北少林寺的事发了,蒙古侵略了来,少林也散了,到戒律院去吧。”
  阿宾一听到“少林寺的事发,蒙古侵略”几个字,心想:“蒙古侵不侵略与我不相干,但这少林事发想必是五末查到我偷了他的冰蚕,这种事终究赖不掉,那就听天由命吧。”当下跟着四善来到戒律院中。
  他第一日来到戒律院遇过到的那个老僧,这时他仍是站在院前,淡淡的道:“刘宾,五末说道,喇嘛寺的那些罪大恶极之事,是你干的,是也不是?”
  阿宾应道:“是,是我干的。”
  那老僧听他一口认罪,倒是颇感诧异,说道:“你既自己认罪,我也不来难为你,那五百记杀威棍,便给你免了。你到忏悔房,自己好好的思量,再来跟我说话。”四善带着阿宾,来到戒律院之后,一块空地上。只见四根方形石柱,并排竖立。四善在一根石柱上一拉,开了一道门,原来是一间小小的石室,推开室门,命他入内,便关上了门。这忏悔房说是一间房间,其实倒似是个竖起的石头棺材。阿宾一走了进去,别说坐下,便转身也是十分为难。石室项上镂有两个小孔,作透气之用,四面石壁紧紧迫着他的身子。
  阿宾心道:“我有什么事好思量?有什么东西可忏悔的?”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人杀猪也似的大声叫喊,那声音从石室顶上的小孔传了进来,正是五末的口音。只听得叫道:“不行,不行,我这身体,怎么进得忏悔室?”
  戒律院的老僧道:“本寺千年的规矩,僧徒犯了大罪,须得入忏悔室反省,你进去吧。”五末急道:“我这样胖,说什么也挤不进去。”
  阿宾虽在难中,听了这句话后,想起五末那大皮球一般的身子,却也忍不住好笑。
  只听那老僧冷冷的道:“将他推进去,把石门关上了!”隐隐约约听到有好几个人撑持之声,五末大声呼喊,但那老僧毫不宽容,非执行寺规不可。
  五末叫道:“我去禀告方丈,你虐待同门,你拘泥不化,怎么将我这胖和尚硬塞进这……这间……哎唷……不得了……不成……不成!”那老僧道:“大家再加一把劲,用力,用力!”
  另一名僧人道:“好臭,他的屎尿也挤出来了!”
  老僧道:“嗯,塞进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用力推啊!”搞了半天,终于将五末一个肥大如球的身子,硬塞进了这座窄小的石室。
  五末早已没了抗辩的力气,呜呜咽咽、抽抽噎噎的哭泣。阿宾心想:“这样狭窄的一间石室,连我也转身不灵,居然能将这个大肉球塞了进去,倒也是稀奇之极。”突然之间,五末叫道:“放我出来,放我出来,我什么都说了,不敢抵赖。”那老僧道:“你先说了,再放你!”
  五末道:“我……我在喇嘛寺中,偷了三十三两银子,去买酒喝,杀了三条狗,又杀了七个和尚,四个俗家人……我……我在土尔扈特有个女子相好……又去赌场赌钱。”
  那老僧道:“你说这些事都是那个铁头人干的?”
  五末道:“是,是,都是他干的。我忘记了。”
  老僧道:“你还没想得清楚,在这里想上一天一夜,多半便可想清楚了。”
  五末大叫:“再过一个时辰,就把我挤死了。我一切招认,都是我干的。”
  那老僧道:“那么那个铁头人干了什么坏事?”
  五末道:“他……他偷我的葫芦,偷我的酒喝。”
  那老僧道:“还有呢?”
  五末道:“我……我不知道。快……快放我出来。”
  那老僧冷言道:“你倒会冤枉人,去把那铁头人放出来。”执事僧人应了,打开石室的石门,将阿宾拉了出来,阿宾见旁边那座石室的门缝中,五末的肥肉迸了出来,倘若这不是石室而是木室,那势非胀裂不可。
  ——————————————————————————————————(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