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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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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柴屋之内的白欲尘一时兴起,打算取来笔纸描一副这夜里的良辰美景,好赠与殷小雪也算表一表自己的一番心意。殷小雪见狐妖已被赶跑,眼下也没什么事情,加之天色愈发的暗沉,本打算就此别过,却也不好拂了白公子热情难却的盛情。想着等上一副画作也只不过须臾的功夫,在旁呆上一会儿也不算什么,便不再好开口,默然的暗自留下了。

    这画什么好呢?白欲尘用笔抵了抵下颚,思索了片刻,举手投足间,眉目微锁,两道如墨画般的青眉,即便因思索显得愁容略展,也依旧似当浩瀚星空当中那轮微微悬挂的上弦月,弯弯翘翘的,有些清秀,有些柔美。那对清澈透亮的双眸里,也寻不见凡尘间一丝的尘灰烟火。殷小雪呆了呆,觉得这模样像极了那温良和雅的东方帝君。不经有些感叹,原来除了那血脉相承的亲缘关系造就的相似容貌,这世间还真有如此形似之人。可是仔细一瞧,二人却又有诸多不同之处,譬如东方归雪的眼温和透彻,白欲尘的眼却略显空洞和哀怨;再譬如东方归雪的面宁静如湖,白欲尘的脸却如深邃之潭,不见深浅。

    “描一副这夜间萤火可好?这里就属这萤火最美。”白欲尘折弯了眉眼,向着殷小雪轻柔的扬了扬嘴角,这如潭深邃的面上,便漾起层层波来。

    “萤火?这里可以看到萤火吗?”殷小雪有些诧异的推开方才被风吹掩了的雕花窗格,探出头来,果真,这方池塘的上方也起起伏伏的布满了刚才林间里看到的幽绿萤火,随着微起的风,上下搅动纷飞着,像一条条挥舞的丝带,又像浮游空中的星海。

    殷小雪看的有些出神,这七叠山的夜间原来四处都有这如星河般的萤火,可她先前为什么并没有听说呢?如此漂亮的景色,一人独享,似乎有些可惜了,不如下次,把那初云也带上,一同前来瞧瞧。

    半晌回过神来:“既然这里都可以绘到萤火,为何公子要夜间去那竹林?”她好奇的侧了侧头,看见白欲尘的脸有些愕然。

    话说为何要去那竹林,那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如若不是为了前去诱你这般单纯呆萌的孤身女子,谁会真的半夜三更跑去那黑暗深郁,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有这番闲情雅趣独坐幽篁的静描这夜里暗沉的景色?只是那敖孓虽一清二楚,却唯独你殷小雪一人蒙在鼓里罢了。

    白欲尘略显一惊。浮着笑的脸愣了愣,方想起自己在林间说过的话。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圆过去,低头一沉思,看见桌案上先前只有四颗棋子的棋盘之上突然之间又多出了另外的四颗。而这棋子又并非落入棋盘之中,而是悠游在棋盘之上,白欲尘的脸上不由的慌乱起来,但也因此可以顺应了殷小雪的话。

    “是啊,小雪姑娘不说,我还尚未发现此间异常。我前去看看,小雪姑娘还请稍等片刻。”

    话落之后,白欲尘便形色匆匆的离开了。殷小雪不明因由的望着白欲尘的背影,猜想着这萤火莫不是那无面狐妖施的什么法术?看白欲尘紧张的样子,难不成是那狐妖又搬了些救兵回来了?如此说来,她在这里干坐着,实在显得不那么仗义。可她哪里知道,白欲尘紧张的并非那萤火,而是这棋盘之上突兀而出的四粒黑子。殷小雪本打算追上前去看看,可是甫一出门,便被那众多的分叉之路给难住了。

    她唯有坐在柴屋子的窗棂之下,紧紧的看着不远处的良辰美景——池塘之中的亭台之内,那两抹身影却较先前安静了许多。暂且再没见那搔首弄姿,扭腰摆臀的水蛇腰,只隐隐约约的看见朦胧透亮的纱帘之上,像似上演着皮影戏般,透出的两重身影,一个俯地而憩,一个静静的在一旁含情脉脉的候着,似在说着什么,又似没在说着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光影交辉的错觉,那纤柔的身形像似恰好伏在那魁梧身板的大腿之上,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正交汇眉目两两相望着。倒真像似演着一幕莺期燕约下的朝云暮雨。

    没想到今次虽有惊无险的遇到了那无面妖狐,却也得闲免费的看了一场春风雨露的影画。她虽有些赧然,可是初春少女的心,还是有些禁不住蠢蠢欲动,不由的想起东方归雪来,不知自己是否也会和帝君有这么亲密无间的一天。

    观了半天的皮影戏,厅堂正中摆放的那注供奉的香也燃了一半了,却依旧不见那白欲尘归来。

    如此等下去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从那东岚殿出来之时,也不知被发现没有,倘若回去晚了,指不定东方帝君又该着急了,还是应该趁着没被发现之前赶紧回去。

    如是决定之后,殷小雪便留了张字条,打算回了。

    顺着路走了一圈,却发现又回到了原点,于是换一条路再走一遭,依旧回到最初的位置,如此反复,绕来绕去,似乎总是在这一个地方溜达。不知来回兜了几个圈,岔路口实在太多,殷小雪实在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唯有厚着脸皮,轻蹑着脚步,一脸无措与羞涩的走进了那翻云覆雨,暗流涌动的亭台……

    亭台之内的敖孓正苦于找不到新的谋略,面对着媚姬一遍又一遍的诉说这千年来与己无关的衷肠,他听的有些不耐烦,估计再过些时辰,还未等那油灯燃尽,他便要瞌睡的先睡上一觉了。

    媚姬伏在案头,迷离着眼,抬袖挥了挥,池塘之内的萤火便随之也浮了浮,沉了沉。

    “敖大人,你说要是有人知道你被我困在这里,是不是会连夜赶来救你?可惜我虽与花姬是为姐妹,可为何不能如你们这般兄弟情深……”

    媚姬正说在兴头上,背后突然被人戳了戳。这青丘三万两千里的土地,还没有哪只狐狸敢冒然拿东西在后面肆无忌惮的戳她的!她有些怒气的诧异的回头一望,映入一张讪讪的尴尬的,恬不知耻的笑脸,提着还没来的及收回的手指,于唇间点了点。

    “咳咳,呃……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二位的,可是,可是……”这个敢在万年十尾狐女的背上用手指点来点去,不合时宜言语的殷小雪挠了挠脑后,“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这出去的道路,这位姐姐可不可以指点一二?”

    听闻这句的敖孓顷刻间像似胸口碎了块大石,如受内伤般差点没呕出血来,额间顿时阴云密布,卷起团团乌云起来。

    殷小雪啊,殷小雪!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自己已经深陷迷局被困其中,还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前来询问布施之人出口在哪里?

    “呵……出口?”媚姬抬头看了看这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单纯之人,“怕是我告诉你出口在哪里,你也走不出去!”

    殷小雪一脸的讶然,看了看敖孓,又倒回目光瞅瞅媚姬,琢磨着媚姬这话是什么意思。最后自以为聪明的认为,她这是怕自己出去后将两人的私情宣扬出去,便以此作为威胁。于是,慌忙走上前摆了摆手道:“我,我殷小雪断然不是那种说三道四之人……”

    可是话还未说完,上前的脚步匆忙了些,被脚下风起的帷幔绊住了脚踝,一个趔趄摔倒了下去。

    可奇怪的事,这一个狗啃屎的倒霉状,摔下去却并不见疼痛,反而热乎乎,软绵绵的,她正值诧异的寻着自己眼前这油量的肌理向上望去,却发现一双冒着熊熊烈火、灼烧的眼,已经聚焦的快把自己烤熟了。

    “殷小雪!”敖孓方才只是微锁的眉目,拧的更紧了。他瞪着一双瞋目,恼怒的睥睨着这个匍匐在自己怀中的殷小雪。却见殷小雪因方才因自己戏弄还未完全干透的头顶之上,一撮卷毛随着她这扑腾的一跤,俏皮而又倔强的抖了那么两下。

    敖孓又皱了皱眉,果真当初那只卷毛的狐狸正是面前这个头顶卷毛的殷小雪啊,以前没发现许是被藏在了她的辫子里,这时闲散了头发,这与众不同的一撮儿便再也掩不住了。

    “呃……不,不好意思……”殷小雪匆匆提了提裙袂,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站立了起来,见面前之人恰是敖孓,不禁羞赧的后退了两步,又见那双鸳鸯目正怒火中烧,不禁有些愧疚的又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两步,总共四步的向后一挪,“啪嗒”一声,殷小雪一屁股坐在了亭台正中那一方散发着幽幽古木之香的檀木案几之上。

    敖孓和媚姬从未有此刻般的形色一致,齐齐瞠目结舌,一脸惊诧的望向了这个还懵懂不知因由的殷小雪,然后又齐齐整整的将目光投向了这案几之上,洁白雪衣的下面……

    那方才还让敖孓纠结出何对策才能熄灭的酥油灯火,就这么无意间被这个头顶卷毛还浑然不知的家伙坐在了屁股底下。于是,那盏灯火便在这四目睽睽之下,以这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方式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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