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已经过了十日，长安城中还对香皂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然而李恪却不急不躁，在书房中写写画画，偶尔见见属官，生活过的好不滋润。当然，如果菜肴能来点炒的就更好了。整日的卤、煮、蒸、炖，没滋没味吃的让人想吐。

    差不多了。在看了前一日的生产量以及总库存之后，李恪心中暗道。早膳之后，叫上几个仆役，提着一摞摞精美的盒子，他昂首阔步向后宫深处走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长孙皇后处，李恪俯身行礼。一代贤后，正值灿烂芳华，可气色却不怎么好。

    一番程序式的礼仪问答之后，李恪主动转移了话题。“儿臣最近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特来献给母后。”

    “哦？这就是近日风头无两的香皂？”长孙有些好奇。接过宦官检查后呈上来的精巧木盒，她轻轻打开。“余香？”

    “回母后，余香是这款香皂的名字。沐浴之时，将它全身涂抹，可去油褪垢，冲洗之后清爽无比、浑身舒泰，更兼有淡淡清香所以谓之余香。”

    “原来如此。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本宫赏你些什么好呢？”

    “儿臣只为尽些孝心，不敢求赏。”说着，李恪手一挥，近十块香皂再次被呈上。“余香数量稀少、价值一贯不高不低，又广为命妇小姐好奇，母后以此封赏馈赠觐见之人，既可显示皇家恩赐，又可让受赏者欣喜，更不会靡费财帛，实乃接人待物、人情往来之佳品！故此儿臣特意献上十块儿，望母后笑纳，以全儿臣一片孝心。”

    当大家都在议论却不曾见过的东西，突然有人拿出来了，而且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赏赐的，可以想象这种事情将在女人之中勾起多少羡慕嫉妒恨。尤其是生于勋贵之家，每日闲来无事以八卦为生的贵妇小姐们。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当长孙皇后手中的十块儿香皂赏赐下去后，获得者们顿时变成了陀螺，转着圈地满长安炫耀。没有获得的勋贵女眷，眼红之余，自然挖空了心思的打听如何才能得到，哪怕出高价都无所谓。因为此时的香皂，已经成了一种象征，那代表着独一份的皇家恩宠和尊贵。

    “啧啧，这余香啊，还真是漂亮……”某个国公夫人举办的宴会之上，当这位夫人拿出才到手的香皂之后，顿时引起了热议。平日亲近的几家自然帮忙抬轿子，好话一波接一波。

    然而，有亲近的勋贵，自然也有疏远甚至暗中敌视的。这些敌视的夫人们，一遍遍地听着那些溢美之词就有些难受了。

    “姐姐们不知听说了没有，这余香啊，其实就是个沐浴用的东西，可有人啊偏偏把它当宝贝供着，没事儿还拿出来显摆。有什么好显摆的啊，听说两日之后这香皂就开始发卖了，一块儿才卖一贯钱。到时候啊，咱姐妹谁的私房钱拿出来点买不到几百上千块啊？”

    “可不就是嘛，妹妹我就准备先买上五百块，甭管府上管家、丫鬟还是马夫杂役，人人发上一块儿……”一贯钱对于普通人家来，抵得上几个月的伙食，可对于这些顶级的贵妇人来说，不算什么事。虽说是在赌气，可没有人怀疑她做不到。

    “说这话妹妹就显得无知了吧，这余香虽说不值什么钱，可自己买的和皇后娘娘赏赐的能比吗？再说了，钱，在座谁家没有点盈余啊？可是余香是你想吗就能买到的吗？我可是听人说了，后日开售也拢共只有三千块，长安城大大小小勋贵恐怕都不止三千，你一人买五百块、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炫耀，从来都是在身份差别不大、跟自己有点过节的人之间进行的，因为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吃瘪，才能获得最大的快感。所以，对头聚集、炫耀为目的形成的宴会，即便都是有身份的人，也难免唇枪舌剑、刻薄话语横飞。

    “成了！”院中，李恪俯身摆弄着几口大缸。泥土肥沃、气候适宜，几颗土豆以飞快地速度生长，半月时间已经挂上了淡淡的小花苞。听着主簿汇报这几日的情况，他心情更加愉悦。

    “殿下，明日开售，我们真的只卖三千块儿吗？”主簿有些欲言又止。要知道，从作坊的杂役们操作熟练、生产出合格的成品，到今天仓库中已经堆满了肥皂，恐怕得有上万块儿。而作坊每天还会新鲜出炉两千多块。这还是因为仆役们精益求精、在二次熬煮和溶液沉降过程中多费一倍时间的原因。

    “谁说我们只卖三千块儿了？”走到水池边蹲下，李恪将手洗净，胡乱在蟒袍之上蹭蹭，这才扭头回答道。

    “您之前不是让我散布谣言，说产量有限，只卖三千块……”

    “都说是谣言了，你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谣言不可信吗？”

    “……”主簿眼皮一阵猛跳。这腹黑，真是酸爽的无法想象。回想这几日李恪吩咐他办的事，主簿可以想象会对肥皂的销售照成到大影响。时至今日，他再也不敢把眼前这位主当成小孩了，甚至隐隐间，还有些惧怕这位总是风轻云淡的王爷。

    其实这也算不上腹黑，充其量也就是饥饿营销而已。通过信息不对称，引导消费欲望形成、构造供需严重不平衡假象、赋予商品潜在价值，比如身份象征等等，最后表面上限时限量销售。这种手快有手慢无、抢到就是赚到的分为下，大多数人都会不理性消费，最终发现购买量远超自己的需求量……

    玄幻的体系之中，经常把修炼者的能力分为道和术。道，是对自然的领悟，是一切术法的根基。术，是对自然领悟的运用、展现或者放大的技巧。修炼者要想手摘星辰、脚踏日月，道和术缺一不可。对应到商品上，产品本身的品质就是它的道，而销售技巧就是它的术。想要引爆商品的销售，就必须有卓越的品质和优秀的营销。

    香皂就是这样被引爆的。檀木精雕细琢作为外包装，水晶般剔透无杂的皂块，当朝陛下御笔亲书的‘余香’为名，母仪天下的皇后亲情代言，超越时代一千四百年的营销理念……任何角度看，它都必须火！

    “我要十块儿，给我十块……”

    “一边去，给我二十块，我还指着它去提亲呢……”

    “我要……谁，谁拓麻扒我裤子？”

    现场一片混乱，主持销售的管事忙的焦头烂额，他之前想象到了香皂会卖出很多，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哄抢的状况。一贯钱一块儿啊！洗澡的东西而已，什么时候一贯钱大家都这么不当回事儿了？

    “蜀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就在管事即将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一个蜀王护卫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接过信封和一个奇怪的东西，管事疑惑地展开信纸……

    “安静，安静！诸位听我一言。”洪亮的声音顿时压下了现场的嘈杂，之间管事手中举着一个木制的喇叭，站上桌子吆喝道。“艾玛，声音咋恁大捏？吓老子一跳……”管事小声嘀咕道，却忘了将喇叭将嘴边移开。哄，现场顿时笑翻了。

    “请大家在左边排好队，现在销售人员分为三个柜台，大家从左到右在一号柜台等级，二号柜台交钱，三号柜台领货。每人限购五块儿，喧哗、闹事者一律驱赶出去。俺不是在说笑，蜀王护卫已经时刻准备着……”

    楚国公府执事，五块儿。河间王府马夫，五块儿。卢国公府厨娘，五块儿……卢国公府管家五块儿……楚国公……

    翻看着销售记录，李恪笑了。一万两千块全部售空，但凡有个爵位的，都来买上五块。不买，丢人。买一块儿，更丢人。总而言之，一万两千贯现钱，轻轻松松进账。

    “我让你去谈的事情怎么样了？”放下账目，李恪抬头向曹属问道。

    “那些铺子的东家都愿意合作，几家实力强的还希望加价获得余香的代理权。”曹属抹掉满头的虚汗，小声说道。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心中呐喊着。无条件分出铺子里的一块儿地方，帮忙卖余香，不仅不需要付钱，他们还争着抢着给殿下钱、一分提成都不拿。平时看着最精明的何东家，居然傻的开出一万贯一年的代理费！就因为殿下那番能够引入优质客流量的说辞？

    “让他们暗标竞拍吧，东南西北，全城只招四个代理商，可以同时投标多个地方，价高者得。”李恪不为所动，伏在案上画着什么，头也不抬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