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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四处求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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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开始剖蚌挖珠后,何喜富不露声色地先后将放养在自己屋后塘内的近千只河蚌全部捞起剖开,共挖得一斤多珍珠。
  偷偷养蚌育珠的目的是为了多换钱,但何喜富是第一次出售珍珠,整个白塔湖畔平时也没见过别人去哪儿出售珍珠,都不知道自己养殖的珍珠该往哪里投售。
  这一天是老婆何紫娜的预产期,昨天晚上何喜富向队长了请了假,趁着这个机会,他早早来到了白塔湖供销社咨询珍珠出售事宜。何喜富想,平时生产队的柿漆、生漆,农户家里的鸡蛋,甚至包刮鸡肫皮之类的小杂物都可拿到供销社收购部里换钱,这珍珠或许供销社也会收购哩。
  白塔湖供销社坐落于白塔湖西侧的湖心街,与白塔湖大桥成一条直线,附近有火车站、公社办事机构等单位,是白塔湖集镇上最繁华的地方。
  何喜富走进供销社,收购部的田师傅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
  田师傅是白塔湖本地人,一直在供销社生资部或收购部工作,待人和善,何喜富平时去采购农电、农机材料的时候,常常会到田师傅这里坐坐,田师傅常常会沏上一杯茶,让他歇歇脚解解渴再走。
  这次听说何喜富是来联系卖珍珠之事的,田师傅却是握着扫把直摇头,他告诉何喜富:“如果是有收藏价值的古董珍珠,供销社有收购目录的,可以按目录收购。至于农民自己养殖繁育的珍珠,一则没有收购目录,二则没有收购的先例,供销社收购部实在无法收购。”
  虽说田师傅一口拒收珍珠,但招待还是很热情的。他把何喜富请进收购部,沏上茶,听何喜富说偷偷进行养蚌育珠试验的经过。
  听了何喜富一番细说,田师傅略有思索地建议:“像这样私自养殖繁育出来的珍珠,最好不要随便到收购部门去咨询,弄不好会被他们没收的,因为私自繁育珍珠就是搞个人发家致富,是资本主义的一套。现在既然把珍珠繁育出来了,最好是托有熟人的医药公司去问问,因为珍珠有药用价值,医药公司可能会来收购。”
  这一次虽然卖珠不成,但那位田师傅总算也给自己提供了哪些部门可能会收购珍珠的信息,现在对何喜富来说,凡是能提供收购珍珠部门的信息,都是一个好消息,因此他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想法子去寻找另一个卖点。
  何喜富刚刚走到道地前的那条小路,他妈妈跌跌跌撞撞从家里出来,一见何喜富回来了便急忙招着手说:“喜富你怎么才来呀,你老婆要生了,快送她去医院。”
  听说老婆要生了,何喜富二话没说往回跑。
  不一会,何喜富坐着一辆手扶拖拉机赶回来,未到门口,他跳下拖拉机跑进家,把痛得满头大汗的何紫娜抱上拖拉机。
  何喜富的岳母闻讯赶来。
  拖拉机在去公社卫院的路上狂奔,何紫娜在后拖里时而躺下,时而起身,时而哇哇大叫。何喜富岳母抱着何紫娜,不时埋怨起何喜富:“知道老婆要生的,你怎么还会出门呀,万一生在路上怎么办?”
  何喜富双眼看着何紫娜,嘴里念着:“不会的不会的”,随后又催驾驶员开快点、开快点。
  何紫娜顺利生下儿子,因不是理想中的女儿,心里有所不乐,她看着何喜富轻声地说:“又给你添重了肩上的担子。”
  何喜富一脸笑容,抚摸着何紫娜的额头说:“顺利生下就好,以后儿子长大了,家里劳动力强大了,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
  何紫娜说:“幸亏你及时赶到了,否则我真有可能生在家里或路上呢?”
  何喜富告诉何紫娜:“本来不会怎么迟,是因为供销社田师傅这边不收购珍珠,才坐下来谈了些可能收购珍珠的那些部门。”
  何紫娜问何喜富:“那你打算把珍珠卖到哪里去?”
  何喜富说:“还没着落呢!田师傅说医药公司可能会收,但也要有熟人啊!”
  回到家里后,何喜富夫妇俩掐着指头排亲算券,就是找不出一个在医药公司工作的亲戚朋友,那怕是一般关系的熟人也没有。倒是何紫娜想到了一个朋友,她老公在湘湖市区东门猪肉店工作。
  何紫娜这样想,眼下猪肉也是定量供应的紧缺商品,有人要想吃猪肉,手头必须有钞票和肉票;手里拿着钞票和肉票的人,要想吃到一块上好的猪肉,就得在肉店里有关系好的人,或许也会有人找朋友的老公买一块肉,买上一块好肉。
  何喜富按何紫娜提供的地址向这位朋友去了一封信。没过几天,信回了。朋友说湘湖医药公司里还真有他老公的熟人。
  这熟人告诉何紫娜朋友,医药公司是有收购药用珍珠的业务,且省公司还分派给湘湖公司全年收购5市斤珍珠的任务,至今尚未收满,但需凭公社一级证明才可收购。
  何喜富看完信后当即把喜讯告诉给何紫娜。何紫娜开心得不得子,她起身催何喜富:“那你赶紧把证明去搞来呀!”
  但此时的何喜富只露了一下微微的笑,一种深沉的忧虑随之而出。
  这倒并不是说他开不出一张公社证明,而是因为这次要出售的,是私自养殖珍珠,是瞒天过海偷偷搞出来的,如今还要去公社盖章作证明,岂不是又要把这事告白于天下啊,且公社文书也不一定敢冒这个政治风险呢!
  何喜富呆若木鸡地坐在老婆何紫娜床边,勿听外面有人在喊:“刮大风啦、要下大雨啦。”
  何喜富急速跑到门外收拾尿布、衣服等。
  “哗啦啦——”随着一声闷雷巨响,大雨倾盆而泻。
  天黑了,何喜富去开电灯,电灯灯不亮。
  大队支书领着电工何志灿来了,说是大队里的变压器被雷击坏了,申请更换一只变压器,而大队申请,公社证明,县电力局审批,何志灿没经历过,上面关系不熟,还得央求何喜富帮忙办理
  何喜富接到这一任务,暗自高兴了,心想有时候幸福还真的会主动来敲门。
  更换变压器的公社证明是很简单的,但何喜富马上想到自己需要搞出一张公社有关出售珍珠的证明,便有意请大队支书一起去找文书。
  在公社文书室,何喜富当着大队支书的面求公社文书,说是公社出的证明是否先不要写上文字,因为申请更换变压器的手续很麻烦,万一理由不足就得回来再写再盖章,如果能给只盖了公章的空白纸,就可便于他在县电力公司指导下写准证明文字,免得再一个来回跑。
  因文书认识何喜富,再加上有诸北大队的支书在场,就把一张盖了公章的空白纸递给了何喜富。
  何喜富接过这张盖了公章的空白约纸后,又故意抓耳挠腮一阵。公社文书见何喜富有些不满意,就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何喜富又故意吞吞吐吐地说:“我在想,只盖这样一张,万一写错或什么的,要想重写一张不就还得跑回来再盖一个章,这样不就又耽搁一个下午吗?”
  支书见何喜富担忧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就抢先补上一句:“这个问题还用得这样担忧,再拿一张盖过章的空白纸给他不就成了吗,委托你这样一位团支部书记办事,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支书这样说了,文书又将盖了章的空白纸交给何喜富。何喜富暗里高心,出售珍珠的公社证明不就到手了吗!
  何喜富在老婆做产满一个月后的一天,用行李包装好珍珠,去湘湖市区东门何紫娜的朋友家托关系卖珍珠,出门时何喜富把平时有意积存起来的十包兰西湖香烟和三斤小鱼干分别用旧报纸包好也一并带上。
  何紫娜朋友的老公很热情,他特地回家陪同何柏荣喝酒,午饭后又专门把何喜富的珍珠带到湘湖医药公司那位熟人这里,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央求他尽力收下。
  那位熟人看过珍珠,与另外一位工作人员议好价格,正准备开秤收购时,接过何喜富递上来的证明一看,就说这珍珠难收了。
  原来,按照当统购统销政策,一个县市医药公司只能收购本县市的珍珠。
  湘湖之行又未能将珍珠卖出,何喜富马上回到了暨阳。他是这样想的,既然湘湖有医药公司,暨阳不可能没有医药公司;既然湘湖医药公司有省公司派购的珍珠任务,暨阳医药公司说不定也会有省公司派下来的珍珠收购任务;既然湘湖医药公司只肯收湘湖人繁育的珍珠,暨阳医药公司不可能不收暨阳人繁育出的珍珠。再说,如今身上已带着一份出售珍珠的公社证明,不愁走不进医药公司这个门。
  暨阳县城并不大,大约只用了半来个了小时的时间,何喜富步行着把县城内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结果在长寿街西段南侧的一个木质门框上,发现了一块写有“暨阳县医药公司”的牌子。进去向工作人员一打听,这里果然是医药公司的办公室。
  工作人员听说何喜富是来咨询这里收不收购药用珍珠的,就很快在里面的办公室里叫出了一位姓方的师傅。
  方师傅是县医药公司药材收购的负责人。他瘦高过子,两鬓有点白发,戴着一副酱色边框眼镜,看上去有五十几岁的样子。或许是里面光线较暗,方师傅听说何喜富是来咨询收购药用珍珠之事的,就走近何喜富身边,向上挡了挡眼镜,仔细打量起何喜富来,边打量边用带着好奇的口气问:“你有珍珠卖掉?你是哪里人?你哪来珍珠?”
  何喜富见眼前这位方师傅在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自己,便立马从自己的中山装上口袋里取出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公社证明,边递给方师傅看,边向他解释:“我是白塔湖公社诸北大队人,珍珠是我们自己繁育的,我这里有我们公社的证明。”
  方师傅看完何喜富递上的证明,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左手摘下眼镜,右手从裤袋里拿出拿出手帕,然后边用手帕刷刷镜片,边笑着对何喜富说:“哎,不简单呀,你们也能繁育淡水珍珠了!”他重新把眼镜戴上后,向何喜富招招手说:“来来来,快把珍珠拿出来让我看看?”
  听说方师傅要看珍珠,何喜富的脸上泛起红晕。他轻轻地抓了抓头皮说:“嗯……嗯嗯……,方师傅,不好意思了,我今天先是来咨询一下,如果收购的话我们就会赶紧拿珍珠来出售。”
  听何喜富这么一说,医药公司的方师傅又连忙向何喜富挥挥手说:“收的收的,我们每年还有收购任务呢,你放心拿来好了。”
  何喜富边连声向方师傅道谢,边退着步子走出了医药公司大门,喜冲冲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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