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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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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于星辰而言,时间的连续性,好像被真实的撕裂了,过往的一切,好像忽然都成了梦幻泡影,但如果真是如此,或许也能够算是一种解脱。
  然而现状是,那本应随着时间的撕裂,而如雾如电的一切,却并未能就此消散,而是不停萦绕在他心头,真实无比的折磨着他。
  在真正失去重要事务之前,大多数人都不会意识到,相比起求而不得的事物,人最害怕的,其实是失去。
  而这一天,星辰好像瞬间失去了曾经所有。
  此刻回想起来,星辰只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好像是那样的传奇,却又更是那般的可笑。
  传奇到他回想起来时,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经历了那诡谲神奇的一切。
  可笑到恍然回神之际,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当真形同小丑。
  一年多前,星辰登陆了已经被命名为新地球的罗斯128b,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里,他经历了无法想象的巨变,从前不曾认知的,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在那之后,命运的际遇,让他再次拥有了曾经失去的一切,他邂逅了先知之女,那位某种意义上,实质层面的人族公主苏珊,他们真心相爱着,并且一度只差一点,他们就能跨越那最能让他们升华的一步。
  另一方面,这一年多里,星辰还成为了一个曾经认知中,以为只存在过传说中的修真者,几经生死,厉经各种劫难,他甚至可能揭开了一些困惑全人类许久的谜题,尽管那些得到的答案,好似又引出了更大的谜题。
  回想起来时,星辰只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竟好似比任何文艺作品中的主角,都还要来得传奇。
  然而在此一刻,好像正因为他的经历太过奇诡,而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什么主角,所以一年多后的现在,他忽然就失去了一切,那些曾经真实拥有和经历过的种种,好似瞬间成了梦幻泡影。
  可伤害却又实实在在,凝而不散。
  这一刻,星辰无法抗拒地被从那令人羡艳的种种,诸如人类精英,修真者,公主恋人等等身份中瞬间抽离,而后,他极速跌入谷底,留给他的身份只剩下了一个——罪人,人尽皆知的罪人。
  在此之前,星辰从那段属于吕喦的记忆中脱身后,意识到自己实力已然得到增长时,曾经下意识想过一个问题,世界上还有他解不开,或者说骗不开的禁制么?毕竟他连昆仑长老这一级别的查尔斯和约里克,以及理论上更高级别的安德鲁的禁制,都能够轻易解开。
  当时星辰曾下意识想着,如果有,那会是先知还是星语呢?毕竟他们两人,都是人类历史中,真正意义上的活着的传奇。
  这一刻,仿如当时戏谑想法,最终却一念成谶一般,星辰对此终于有了答案,星语他不知道,但他真的解不开先知的禁制,那个禁制牢固得仿若实质,牢固得他真气的一切欺骗伎俩,在其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堪,而那个禁制,此刻就在他的体内,禁锢着他的气海。
  当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会议室的自动门再次开启,里面传出了露娜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伴随着露娜哭泣,目光中完全失去了神采的星辰,踏着如同拖行般的沉重步伐,垂头走了出来。
  如此时刻,本就觉得自己步履沉重的星辰,更加觉得自己好似虚弱到了极点,因为他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年多的修真者生涯,瞬间变回普通人的落差,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躯壳,竟也可以承重到这种地步。
  他的身体很沉重,他的心更沉重。
  理论上,还有十天,星辰的社交和经济账号才会被冻结,但拖着几乎“行动不便”的身体,走出会议室的前一刻,他便下意识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如是举动,无疑是一种逃避,因为星辰害怕,因为在那之前,他也收到了那则公示,他知道在那之后,如果他不逃避的话,他将会面临多少来自社交网络的负面信息,他自觉自己好似已无力承受那一切,所以他只能逃避。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星辰此刻只想逃避,因为他知道,真正让自己失去这一切的,正是他这个曾以为自己能够斡旋一切,实则可笑至极的小丑。
  能够暂时逃避的是网络,但无法逃避的是别人的目光,所以走出会议室那一刻起,星辰便将头垂得很低。
  拖动沉重步伐,朝会议室外走去那一刻,星辰只觉得脑海中的烦乱思绪,让他耳边不停地嗡嗡鸣响着,没来由的,他竟有些感谢这些鸣响,因为这些鸣响,让他好似已经听不出路上碰到的,一干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成员的低声议论。
  尽管哪怕听不到,他也能够想象得到,他们大抵在议论些什么。
  是的,星辰从会议室走出来后,一路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将目光聚焦于他,并且与左近之人小声议论着,因为他们当然都已经收到了那则公示。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议论,但没有人上前询问,一方面,从所见所闻中,对于如此结果,他们都有自己的相关猜想,另一方面,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形容颓败,晃荡着空荡荡的袖管,如行尸走肉般行进着的星辰,并不像是会接受询问的模样。
  当星辰于一路仿若能够刺入其心底的目光,以及让他耳畔鸣响更甚的议论中,踉跄着走出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总部时,头顶上洒落的温暖阳光,却仍然照不进他已经冰冷到极点的心。
  因为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总部周边地形开阔的关系,那一刻,星辰眼见远处城市霓虹闪烁,连绵如同山岭,但这一刻,那点缀着整个城市的霓虹,在他看来,竟如同在为他的际遇作着布景,那隐隐传来的车水马龙,鸟唱风吟,更好似在为他一切作为喝着倒彩。
  他感觉自己好像霎时之间,便成为了普天之下最大的笑柄。
  那一刻,光影晃眼得让星辰不敢目视,城市的律动,也喧嚣得让他头痛欲裂,他只能看着自己脚下路面之际,在潜意识中尝试着,让自己的大脑变得更加混乱,以试着是否能用这自己制造的混乱,去隔绝自己与外界的接触。
  他害怕。
  他羞愧。
  他不敢面对一切。
  “星辰姐夫……”
  “星辰……姐夫……”
  “星辰姐夫!呜呜……”
  脑海中混乱鸣响之际,站在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门口,恍惚之间,根本不知自己还有何容身之地的星辰,好像隐隐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在叫自己。
  于那些混乱的思绪中,愣神了数秒之后,星辰才从脑海喧嚣中,将那喊着自己的声音分离出来,他听出了那是露娜的声音,带着哭腔。
  勉强回神后,甚至不太能够明确,自己到底是如何从总部走出来的星辰,努力着无视那一切眩目的光影,而后慢慢转过身来,他看到了哭着跑到自己面前的露娜。
  虽然已经完全找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依凭,更找不到自己此刻灵魂的着落点,但在星辰心底深处,露娜大概永远都是那个讨人喜欢,可爱又漂亮的妹妹。
  所以这一刻,稍稍挥散了脑海中的混乱思绪后,因为露娜哭泣的模样,而莫名感到心痛的星辰,低沉且沙哑地开口:“怎么了……露娜。”
  开口时刻,星辰甚至下意识想要抬起手来,拭去露娜脸上的泪水,因为他知道,如同他真心将露娜当成妹妹一般,露娜又何尝不是真心将他当成亲人呢?否则此前他生还时刻,还有现在他判决尘埃落定之际,露娜又何以会真心为他伤心落泪呢。
  然而某些一晃而过的思绪后,星辰终是没有抬起他仅剩的右手,而是静静地看着露娜,亦不知是他的右手太过沉重,还是因为自觉自己愚蠢到极点的时刻,他没来由害怕自己的举动,会秽浊了眼前少女。
  “对不起……星辰姐夫……呜呜……”
  让星辰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下一刻,用力抹着眼泪的露娜,说出了他根本不曾料到的说辞——对不起。
  那一刻,思绪已经有些恍惚的星辰,脑子蓦然有些断触,他不知道露娜在说什么,他更不知道露娜哪里对不起他,所以他也下意识问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呢?”
  其实这一刻,露娜也知道,她此前的某些作为,或许在星辰这次事件中,算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但就算没有这把油,这火终究也会烧起来,只是面对星辰现在落寞的下场,她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那样对不起星辰。
  正因以上,自来至情至性,率性而为的露娜,才在此刻哭泣得如此厉害,并且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自己恐怕会一直不安下去。
  如是作想着,面对落寞神情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星辰,断断续续哭泣着的露娜开口道:“呜呜……对不起,星辰姐夫,之前……呜……之前苏珊姐姐没有打那个坏女……苏珊姐姐没有打她,是我打的……呜呜……我怕你们怪我,所以我当时不敢说出来,都是我的错……呜呜……”
  说到后面时,如同害怕星辰责怪自己,所以不敢面对星辰一般,说完后的露娜,一下蹲到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继续哭泣着。
  听完露娜所言,星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真实的绞在了一起,那种心脏绞痛的感觉,让他本就摇摆的身形,几乎要站立不住。
  至此一刻,到底是谁打了师媚,其实于星辰而言,甚至于这世界上的任何人而言,大概都已经不重要了吧,但听闻露娜诉说时,他心中反应之所以如此强烈,是因为那一刻,他的思绪恍然回到了两天前,回到了他问起苏珊为何要打师媚,然后苏珊哭着跑开那一刻。
  此刻再回想起来时,星辰当然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但他最大的错却并不是错怪苏珊打了师媚,他最大的错是以他对苏珊的了解,他明知道苏珊跑开,是为了给他一个追上去的机会,给他们一个能够单独相处,并解释一切的机会。
  然而,因为当时的一念之差,星辰却没有选择追上去,他或许并没有高估他和苏珊的爱情,他只是低估了苏珊对他的在意程度。
  越在意。
  越敏感。
  星辰知道,在自己一系列的错误选择后,对他在意到了极点的苏珊,面对最终迸发的结果时,真的无法再相信他了。
  所以这一刻,真正让星辰感到心如刀割的事情,是他再次明确到了自己的愚蠢,那种自以为能斡旋一切,最终却亲手葬送掉一切的愚蠢。
  对于到底谁打了师媚,此刻的星辰真的不关心了,因为思绪的边界,甚至让此刻的他,对师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师媚确实救过她,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为对方做尽一切,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场欺骗和阴谋。
  深陷于对自己愚蠢的痛恨,以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思绪中时,星辰本想说一切都不重要了,但他对露娜到底还是关心,所以稳了稳自己那已经快要崩溃的思绪后,他蹲了下来,抬手轻抚着露娜颤动肩头,沙哑低沉地安慰道:“没关系了,露娜,你没有做错什么,记得以后……帮我好好照顾……你姐姐……”
  说到后面时,星辰自己也止不住颤抖起来,而他说完要起身一刻,仍然在哭泣着的露娜,一下扑了过来,并将他搂住,同时哭得更加厉害起来:“我真的好害怕,星辰姐夫……呜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被露娜拥抱那一刻,自己也在颤抖的星辰,下意识轻抚着露娜的发丝,他并不责怪露娜,因为他自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责怪任何人,也因为他非常明白,就算没有那个意外枝节,他一系列的错误决定,大概也早已决定了事情的结局。
  某一霎那,露娜那一声声“星辰姐夫”,也让星辰蓦然想起了一年多前,昆仑事件后,露娜过来说要跟他们一块住时,第一次叫他姐夫的情景。
  当时,露娜的自来熟和娇俏可爱,一度让星辰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一度让星辰觉得很温暖,如今,面对露娜依然如故的称呼,星辰却在自责思绪中,感觉自己好像连回应露娜都做不到了,因为他自觉得自己根本担不起那一声“星辰姐夫”。
  何德何能呢?
  已经不知如何回应的星辰,就这么半蹲着,任由露娜抱着自己哭泣,他一边轻抚着露娜的发丝,试着想要安慰露娜,却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受伤的人,或许也能够拯救另一个受伤的人,但若那人自己也已经伤得无可再伤,伤得失去了所有心力呢?
  露娜抱着星辰的持续哭泣中,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总部门口,不少好事的外组干员,以及零星路过的行人,渐渐驻足在了不远处,通过那则公示,他们当然都已经知道星辰被放逐的事情。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指点着,当然了,更多的则是在指指点点着。
  那一刻,周遭并不喧嚣,却一刻不停的私语,只让星辰感觉头痛欲裂,那种无力面对这一切,并且想要逃避的思绪,也再次在汹涌在他心间。
  看着同样已经从总部出来,神情复杂地站在一侧,正看自己的紫凝和亚历克斯等人,星辰试着从露娜怀着脱出,并继续用沙哑且颤抖的声音道:“露娜……我该走了,记得好好照顾你姐姐……”
  “呜呜……姐夫……呜……”
  星辰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理论上他大概是推不开露娜的,但大抵已经太过悲伤,他起身那一刻,已经哭得好似脱了力的露娜,却好似根本再抱不住他,他踉跄起身一刻,仍然无法停止哭泣的露娜,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神情同样复杂无比的紫凝一下跑了过来,矮身将露娜扶起后,将其拥入了怀中。
  “呜呜……紫凝师姐……”
  站起身来后,星辰目光掠过那围观的人众时,顿觉周遭一切,好似再次变得眩目起来,眩目得可怕,眩目得好似让他根本无法面对。
  目光从炫目光影,以及围观人众间一晃而过后,星辰再次垂下头来,而后,他转过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
  其实这一刻,星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觉得好像哪也不该是自己的容身之地,他自觉自己的存在,好似对这世界而言,都是一种突兀的存在,所以他就这么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停下来。
  “等一下!星辰。”
  就在星辰再次踏起漫无目的的脚步,准备走向那自己也不知道在何方的目的地时,他再次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让星辰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叫住他的是亚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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