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翻看，我的血液被冻结住。一阵阵想呕吐。

    日记中的文字和相册开篇的女人跟本无法对照起来。

    照片里，春风十里不如她的笑更美好。

    照片上的女人用扇子挡住半边面孔，眼角流露出的温情足以让所有男人卸下全部防备。

    而日记中对感情的满不在乎，对男女关系的随意，对摧残和殴打男人养女的淡漠和流露出的快感让我无法相信两者是同一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它们一向披着糖衣而来。

    当你尝到甜美的味道时已经上了当。

    相册在男人死后依然继续。

    每一年都有一张全家福。

    四个人，她坐正中，三个孩子站在身后。

    两个男孩子一天天长大，宋家兄弟一脸沉郁，从没展开过笑脸。

    姐姐眼睛被蒙了起来，身上伤痕新旧交叠，越来越丑陋。

    女人依旧美丽年轻，岁月好像特别眷顾这个披着漂亮人皮的恶魔。

    可她终是死于非命。

    谁把复仇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膛？

    罪恶不但没有在她死后扎住，反而像癌症一样已经扩散开来。

    我从三楼钻进了通道，下到一楼，从三楼到一楼我检查个遍，宋子轩踪迹全无。

    偌大的城堡只有宋子良和瑶瑶，还有一个做杂事的哑巴。

    我害怕瑶瑶有危险，宋子轩藏起来了，刚好代表他不会罢休。

    明知道如果让她知道我偷看她会发怒，我仍然牺牲了自己的人格爬到瑶瑶的房间停在通风口处。

    这里正对着书桌和床！180度开阔视角。

    宋子良正和瑶瑶缠绵深吻。

    他的手放在她胸前轻轻揉搓，熟练之极。

    他年轻俊朗的外表下，是出生自民国时的老迈灵魂。

    瑶瑶轻声的呻吟传过来，撩人心弦，像动人的吟唱。

    有人一定和我一样急不可耐冲上去打断两人。

    我只要耐心等待。

    果然，门被人踢开。

    宋子轩站在门外，此时的他——精神饱满，头发黑亮，肌肉紧实，手上没戴那块表，腕子上干干净净，那块褐色的斑消失无踪。

    他带着残忍决绝的微笑，没和宋子良争吵，大步走向半靠在床上的楚瑶。

    一条腿跪在床上，拉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

    宋子良去阻挡，被宋子轩一把推倒在地上。

    宋子轩两眼充血冲着弟弟大喊，“爱情不应该这么短暂，才百年你就变心了吗？你忘了她为我们做过什么？？”

    他竟然流泪了，“你怎么可以在她还存在着就背叛了她？！！”

    瑶瑶被宋子轩吓坏了，求助地望着宋子良，“子良，怎么回事？快救我啊，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

    宋子轩松开手，一脚踢到瑶瑶肚腹上，“崩”一声，瑶瑶呻吟着蜷起了身体。

    宋子轩踢断了瑶瑶的肋骨。

    宋子良将瑶瑶抱起来，放在床上，回头对哥哥说，“对不起，我无法再一个灵魂和身体双重残缺的女人，她不再是女人，只是半具丧尸。”

    “所以呢？你就在她眼皮下像继母那样，和别的异性欢好？她知道，她感觉得到，她还有心。”

    宋子轩一句句大叫，拉扯宋子良向楼上去，“走！和我一起去看她，亲口去问她，看她是不是在心痛，是不是还爱着你。”

    宋子良挣扎着，推开宋子轩，“你爱她就自己爱好了，我做了一辈子傀儡，先是继母，后是养姐，最后是你...”

    “我想做一天自己，只有和瑶瑶在一起时，我才像我自己。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了，可它，就那么发生了。”

    他看向瑶瑶，“我爱你，楚瑶，等你年纪到了咱们就结婚。永远不和宋家联系。”

    楚瑶一手捂住腹部，疼痛让她脸色发白，眼里溢满泪水。

    同时微微翘起嘴角，向着宋子良点头，“我们脱离宋家。远走高飞。”

    说完，她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宋子良身后，我听到宋子良大叫一声向屋里踉跄几步，倒在床上，肩膀后侧插了一把刀。

    宋子轩走过来，冷酷地看着弟弟，“仨个人相依为命谁也不能离开，除非有人死了。”

    他拖拽着宋子良向楼上走，鲜血洒了一路，身后是瑶瑶惊恐担忧的喊声，“子良...不要伤害子良...”

    四楼传出宋子轩的咆哮声。他把受伤流血不止的宋子良丢在四楼，又下楼将楚瑶拖到了那间杀掉珈珈的房间。

    将她绑在那只钉在墙上的椅子上。

    我跟在后面上了楼，走道尽头原本紧锁着的门大开着。

    我贴着墙向里看——自打到了宋家庄园，这里一直刷新我的见识，现在又刷到了新高度。

    房间里空荡荡只有一口白瓷大池子。

    池子里全是血，粘稠浓郁的血，血池里飘着一个半闭眼睛的女人。

    宋子轩蹲下来，温情地呼唤，“子琴，我和子良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找到了治愈你的方子，你要坚持下来。”

    这是我见到宋子轩以来，他最温柔的时刻，连眼神都快溶化了。

    他伸出手伸去抚摸女人面孔，突然血池里冒了个大大的血泡，一条硕大的虫子在血池下蠕动起来。

    女人张开嘴发出沉重的喘息，“呃...呃...子良。”

    我颤抖着，这不就是我听到的风声夹带的呻吟吗。

    谁会想到在这个城堡的一角有一个靠血液苟活着的女人残躯。

    “姐，我找到治好的你的方法。”

    “放心，只要你好起来，你会像我和子良一样，进行轮回，九次之后，我们就可以得大道。”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他的话，回想到被切开头骨的珈珈，心里的迷一个随着一个在解开。

    “够了吧，子轩。”一直盯着血池的宋子良表情复杂，最终开了口。

    “这一切都让我恶心，我忍了几十年了。宋子轩，你爱子琴我不反对，请不要捆绑我。”

    宋子轩像狼一样盯着弟弟，“你说什么？！！良心被狗吃了？”

    “当年继母因为你打碎古董花瓶要切掉你的手指，是谁代替你受的苦？”

    “每次要体罚你时是谁挡在你身前？”

    “是谁把节省下来的钱拿来买东西给我们裹腹被发现后一个人扛了起来...”

    “是谁...”

    “别说了！”宋子良打断宋子轩，“是她！子琴，我们的养姐，那又怎么样，这些好，变成巨大的枷锁扣在我头上几十年，早知如此，不如当初我自己受。”

    “这么多年我像傀儡活在你们的阴影下，像坐牢一样，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不，不是这样的，子良，我们每过一段时间都带女孩子来这里，你从来没有手软过，我们轮回了六次，再有三次就可以得到永生！！！”

    “子良，你的时间多的是，只要救了子琴...”

    “宋子轩，你深爱子琴，我理解，我会尽力救子琴，但我爱上了瑶瑶...”

    “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小姑娘？”宋子轩不可置信。

    “对，只认识几天。我深陷情网不能自拨。”

    “若我杀了她呢？”宋子轩恶狠狠看着宋子良。

    宋子良回身向外走，我赶紧后退，只听一声惊呼，宋子良没能走出那道门。

    我偷偷拐回去，只见宋子轩拉着宋子良的衣服，宋子良上半身悬空在血池上！

    身下的血池像沸腾一样冒着泡泡，里面的虫子翻涌着，好像在等待食物。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选，是好好活着，还是用鬼魂陪伴子琴？？！”宋子轩冷冷盯着弟弟，像看一个背叛了自己的敌人。

    “活千百年像行尸走肉，活一刻虽死犹生，你选谁？”宋子良不挣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告诉她，我爱她。”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他看到了我。

    我伸出手，却来不及抓住杀意凛然的宋子轩。

    一声巨大的“哗啦”——宋子轩松开手。

    并不深的池子里，宋子良挣扎着想站起身，可血池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他扑腾得像一尾搁浅的鱼。

    血花四溅，他七窍开始向外涌出血，皮肤上溃烂出一个个的水泡，里面有细小的虫子在游动。

    他颤抖着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伸出手。

    宋子轩流着泪在池边跪下，痛哭流涕，一边握住他的手。

    “我答应过子琴，不让你离开她，我答应过的...这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哪怕牺牲了亲人，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对不起子良，我爱子琴超过爱任何人，包括你。我不能让你离开她。”

    子良口不能言，看着站在门口的我，费力地张了张嘴，一条巨大的黑色虫子从他嘴里探出头。

    我转身跑开，他的意思我明白，“救楚瑶。”

    此时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我大步流星跑到隔壁，想要解开楚瑶。

    宋子轩听到脚步声随即追过来。

    我从腰里摸出藏在身上的刀，挡在了瑶瑶身前。

    其实，我没有一点信心能斗得过宋子轩，我身上少了他那种狠气。

    纵是如此又怎么样？我是男人，最危急关头如果不能站在女人和孩子前面，还算得上男人吗？

    宋子轩走了下来，站在门口，把头发捋顺，挑着嘴角笑道，“年轻人，你杀过人吗？”

    “杀人可不是杀鸡，人的生命看似脆弱，有时强悍得超乎你的想像。”

    他手插在裤袋中，好像走在舞厅里，所有的女人都在看着他。

    地上的血液尚未干透，犹如腥红地毯，宋子轩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就像我们宋家的孩子，我们受到的折磨和摧残超过你的想像，可你看，我们活着。”

    “我的姐姐子琴，眼被继母弄瞎，耳朵也戳聋了，手指切掉好几个。”

    “她靠我养的蛊虫血池养着，仍不肯死去。”

    “那也叫活着？”我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只管持刀做好防御。

    “你不懂，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能喘气就有机会，我活下来了，还杀了那个女人。”

    “我每天都用假人练习刺杀。”

    他一扬手，本插在宋子良身上的刀从手中飞出，稳稳刺入我身边的墙上，戳破墙皮寸许掉在地上。

    “我趁着继母洗澡，一刀刺进了她的胸膛。”他优雅地笑着像在进行毕业演讲。

    “在刺入人体时，你会遇到骨头，刀尖划过骨头会有轻微的硌手感。”

    他向我走来，带着魅惑的笑，“想不想试试？”

    “你杀不了我，我却可以杀掉你，我享受杀人时至高无上的感觉。我将会带着子琴看遍人间繁华。而你，在这里和那个叫楚瑶的小妞，变成灰。”

    他转头看了一眼豪华而没有生气的城堡，“这是多么完美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