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愤怒的发问，小超没法回答，只是摇摇头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追究这个了，又指了指那件黑风衣。

    我马上想到了仪容先生老杜，小超是躺在他那里的，难道是他干的？

    小鹿抢先一步从床上拿起风衣，从口袋里翻出窝成一团的一张纸条。

    小鹿把纸条递给我，我打开看了看，纸条上面写着七个红字：悬乌哥，送走小鹿。

    我确定笔迹是小超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

    我对着小超说，你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护小鹿，送她回老家。

    小超使劲的抖着腿，想把左脚从墙里拿出来，但是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小超的脚，小超挣了几下没挣开，用滴血的手指头在空中比划着。

    小超比划完，指了指我的上衣口袋，我摸摸口袋，里面是写着小鹿地址的那张便签，掏出来一看，便签的背面有很多字。

    字是血写的，最上面一行字体很大，没有标点符号：悬，乌，哥，回，家，注，意，巧，巧，平，安，过，日，子。

    这句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样子是血量不足，拼尽全力写成的。

    我刚看到小字第一行“不要相信身边的”这七个字的时候，房间里两个壁灯粉红的灯光突然变白，亮的刺眼。

    我手里的便签着火了，后面的字我还没看到，我慌忙把便签捏在手里，我不能让纸烧干净了。

    粉红壁灯突然炸了，我睁开眼，天花板的吸顶灯又亮了。

    便签握在手里的部分没烧到，可惜，我没看到的部分已经烧完了，小超让我不要相信身边的谁呢？

    我看着手里的纸的时候，小鹿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小超的风衣。

    风衣在她身上很大，还是连帽的，她戴着帽子裹着风衣，整个人都被风衣包围，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再看看小超，发现小超的一条胳膊连着半个肩膀都没了，伤口冒着烟，像被烧焦了一样。

    不好，小超怕强光照射，消失的胳膊和半个肩膀肯定是刚才突然亮起的灯光给照没了的。

    我连忙跑过去扶着小超，让他坚持一下，小超摇着头，露出恐惧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冷，可是我后面只站着小鹿啊，这寒意哪里来的？

    我怕房间里的吸顶灯再突然大亮，抄起一把椅子扔到头顶，把吸顶灯砸碎，看看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碎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刚松一口气，窗帘哗啦一声，一下往两边自动打开了，午后的阳光瞬间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灌满了整间屋子。

    阳光本来是人类必须的，但是此刻我却无比憎恨这会灭了小超的阳光。

    小超在阳光里痛苦的脸都扭曲了，一下挣开了嘴上的缝线，张着恐怖的大嘴惨叫了一声，牙床整个都露出来了，舌头蜷曲着，好吓人！

    小鹿想要跑过去，被我推到一边，我上前拉住小超剩下的另一条胳膊，想把他护到身底下，没想到室内阳光突然大亮，刺的我又闭上眼。

    我捏着小超胳膊的手突然攥成了一个拳头，小超的胳膊在我手里消失了，等我睁开眼，小超整个不见了。

    我在地上仔细搜寻，只找到一根小小的线头，是缝小超嘴巴的线头，上面还带着血迹，我把线头小心包起来，连着烧剩下的纸装进口袋。

    刚才灯光突然亮起的情景，就像那晚在民俗街突然亮起的灯光一样，那会黄毛拼命想走，结果被我死死拉住，追问他怎么找到闻心，然后我抓住黄毛的手也突然抓空，攥成了拳头。

    原来黄毛当时并不是逃走，而是和小超一样，魂魄都是在亮光下，被同一种方式打散击碎的，是谁干的呢？

    小超说让我不要相信的，难道就是这个人？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他一定知道内情，我记得老杜听我说了黄毛的事之后，对我说我永远见不到黄毛了，老杜当时就明白黄毛魂飞魄散了。

    小超嘴上的缝线，永远见不到黄毛的判断，两个疑点都指向了老杜，我还要去县医院太平间看看，说不定能发现杀害小超和黄毛的凶手。

    看看旁边哭成泪人伤心欲绝的小鹿，我想起刚才答应小超保护她，这个房间有问题，要抓紧离开这里。

    我让小鹿抓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小鹿很听话，收拾了自己的细软和几件化妆品，胡乱把几身衣服塞到一个旅行包里，提着旅行包出了房间。

    此时小鹿身上还穿着小超的风衣，我心想这是小超生前穿过的，小鹿也不避讳，估计想留着当个念想吧。

    我出了房间，小鹿跟在我后面，进了楼梯口，我拿着手机在前面照明，领着小鹿在黑暗的楼梯道里往下走，走下两层之后，我发觉了一个异常，后背冒出了冷汗。

    我对小鹿说，停下。

    小鹿停下之后问我，怎么了。

    我怕吓着她，没有说出来。

    我们是两个人，虽然小鹿走路的节奏没有跟着我，按道理也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但是为什么我听到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我把小鹿拉到我身边，跟她说光线不好，让她一定跟着我脚步的节奏走，我故意打乱自己的脚步，不按照平常的速度和规律走。

    我没有听错，还有一个脚步声，走路很有节奏，就在我身后不远的位置。

    对方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声音虽然小，但是仔细还能听到回音，声音脆生生的。

    我跟小鹿穿的都是运动鞋，我能肯定有个高跟鞋女人跟着我和小鹿。

    我在走到一个楼梯转折台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把开着手电筒功能的手机，转身照向了身后。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低着头，个头比我矮，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她被头发遮挡的前额上，就像日韩恐怖电影里面的女鬼。

    看到她的瞬间，我腿都软了，夹紧双腿才没尿出来。

    看我转脸，她也停下了脚步，跟我脸对脸相对不到半米！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旁边还有小超托付的小鹿需要我保护呢。

    我拉着小鹿退后几步，把手电筒往下照照，散发女穿着宽大的孕妇装，是一个奢侈品牌，不过孕妇装的肚子那里撕开一道口子，口子缝着红色的线，就像一个大蜈蚣趴在散发女的肚子上，随时准备破洞而入。

    手电再往下照，散发女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高跟鞋头有个张翅欲飞的彩蝶，鞋子好像是某款限量奢侈品，我记得在广告里看过。不过散发女脚上的鞋跟歪了，鞋面的彩蝶上还有斑斑血迹。

    我看过散发女身上的孕妇装和白皮鞋的奢侈品广告，这两种牌子贵的令人发指，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散发女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着，看上去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诡异的像个鬼，差点吓死我，我擦擦汗。

    这里住着的都是失足妇女，不会舍得去买这坑人的奢侈品，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一身名牌的富家女？

    难道是误入此楼，被楼梯道里的黑暗吓糊涂了？看她小腿还有伤口，可能摔倒过。

    “不要摸黑下楼梯啊，你看你腿都摔伤了，血都滴到鞋子上。需要帮忙吗？”我上前两步对散发女说，假如她答应，我打算扶着她，把她送回家。

    “不要过去！”小鹿一声尖叫响彻楼道，我看看她，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小鹿满脸的恐惧。

    “露露，饶了我吧。”小鹿对着散发女哭着哀求，一下跪到了地上。

    难道散发女就是跳楼自杀的露露，高跟鞋是落地摔坏的，孕妇装是肚子爆开撑破的，我一下明白过来。

    我最近是不是迟钝了，怎么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就我这反应，还打算追查真相，搞清楚闻心的身份、找到杀害黄毛的凶手？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商，对自己的不满稍微减轻了我的恐惧。

    这时那个露露，慢慢抬起头，向着小鹿伸出双手。

    她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我本想去掀开她的头发，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闻心，可是我不敢，她死的太惨了，怨念一定很深。

    我没有把握对付露露，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我只能一步步后退，她可能因为鞋跟歪了，走路的动作很慢，但是越慢越有恐怖气氛。

    我猛退一步，把跪在地上的小鹿一把拉起来，我顾不了拿着手机照路，拉着小鹿摸着楼梯扶手，快速往楼下跑。

    虽然露露的动作很慢，但是无论我跑多快，她始终跟在后面两三步的距离。

    好像露露抓到了小鹿的肩膀，小鹿尖叫一声脚下一个打滑，把我也带倒了。

    我俩从楼梯上滚下去，在下一个转折台翻滚一圈才停下来。

    这是二楼通往一楼的转折台，从这里能看到下面楼梯口的阳光，我跟小鹿所处的位置比刚才黑暗的楼道也强多了，转折台的窗口里有微光透进来。

    露露手保持要抓人的姿势，她再往前两步，就是转折台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这阳光虽然微弱，还是暂时挡住了露露，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