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小鹿问我有烟吗，我掏出烟，递给她一根，给她点上了火。

    我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我叮嘱自己再有耐心一点，千万别急，不然小鹿反感了就不告诉我了，我深深吸了一口烟。

    “你不是想知道露露的事吗？我告诉你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说出来痛快一些，憋在心里好难受。”

    我点点头，告诉她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能帮上忙一定会帮，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小鹿床头，面对着小鹿，听着她娓娓道来。

    小鹿的故事很长，夹杂很多对命运的感叹和对社会的拷问，这些虽然不是重点，但是我没有打断她。

    毕竟对于一个用心倾诉的人，你冷冰冰的只要她提供你想要的信息，是非常残忍的。

    小鹿老家所在的省，山川起伏丘陵密布，小鹿的村子，在深山里面，出去一趟需要徒步翻越几道山路，她上学的时候，每天在路上的时间都要四五个小时。

    脱离山区的唯一出路就是上大学，小鹿的成绩并不突出，家庭条件也不允许她继续读书，老师徒劳的挽留没有打败父母强硬的坚持，她小学毕业就辍学了。

    在大山里熬到结婚生子，那时小鹿才十九岁，看着不求上进的丈夫，小鹿终于找到上大学之外的第二条路，那就是打工。

    艰辛的打工路并不平坦，工厂流水线上，小鹿必须精神高度集中，手脚一刻不停，为了换一个轻松的岗位，多拿一百块的月工资，小鹿被主管潜规则了。

    岗位轻松了，月工资也多了一百块，主管感觉小鹿欠他的多了，有时正上班的时候把小鹿拉进他办公室，丝毫不顾小鹿的感受。

    就这样，小鹿经常屈辱趴在主管的办公桌上，任由主管在背后折腾，而办公室外人来人往，主管还不避讳。

    同事们讽刺和声讨的声浪也一波波涌来，小鹿实在受不了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迷茫之后，在家乡一个大姐的带领下，小鹿辞职来到我市，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比工厂主管开价高出许多的陪睡工作。

    这第三条路是捷径，于是小鹿心甘情愿的下海了，钱赚到不少，在道路通顺的家乡县城买了房，回老家的时候也很风光。

    就这样，同村的露露父母领着露露找到了她。

    露露的童年跟小鹿差不多，贫穷让这个小姑娘有了拼命飞出大山的渴望。

    小鹿同情又无奈，只能带露露出来，开始只是安排露露在本市的饭店当服务员，可是露露也想跳出山村，也想在老家的县城买房。

    露露不顾小鹿的劝阻，加入了海天娱乐城的坐台大军。

    由于露露美的恬静，身上带着大自然的清新，很快成了海天娱乐城的头牌。

    露露不光赚了大把的钞票，还和一个有钱人搭上了关系，在有钱人的安排下，露露搬到了一套大别墅里，过起了金丝雀的生活。

    露露为了拴住有钱人，一直盼望有个孩子，后来露露终于怀孕了，她没有告诉有钱人，怕有钱人不同意她生下来。

    露露制定了逃跑计划，想先脱离有钱人的掌控，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找有钱人，利用孩子逼他离婚娶她。

    露露逃跑计划需要有人协助，她就请求小鹿帮忙，话总是不瞒枕边人的，小鹿又告诉了小超，结果，小超在吸毒后口不择言，泄露了露露的秘密。

    有钱人当晚就派人把露露带走了，接着传到小鹿耳朵里的，就是露露从海天大厦顶楼跳楼自杀的消息，一尸两命，现场惨烈。

    小鹿恨透了小超，两个人大吵一架。

    露露死后，也就是我去找过小超的那天晚上，小超敲响了小鹿的房门。

    当小鹿打开门的时候，小超惊叫着消失了，小鹿最后看到的，是地上一滩血，还有黑暗里露露的背影。

    昨天晚上，小鹿才知道，小超已经死了，死前小超的嘴也被伤害了，她知道露露复仇来了，所以才又烧纸又请神的。

    小鹿说，露露是怪小超多嘴，这才撕开他的嘴再杀了他。

    怪不得小超光让我给黄毛报仇，原来他也认为自己罪有应得。

    说到这里，小鹿忍不住大哭：“我不该把露露的秘密告诉小超，我害死了露露，也害死了小超，我知道，露露不会放过我的，她会来找我索命的。”

    我问小鹿为什么不逃走，小鹿说，斧头哥昨晚告诉她了，要是她走了，就杀她全家，所以现在她只能在这里等死，总比全家都死好过。

    管子出道以后，一直跟斧头混的，管子负责看护冠军旗下所有娱乐场所的场子，要说管子是冠军的一根手指的话，那斧头就是冠军的左膀右臂。

    小鹿惹不起管子，更惹不起斧头，怕他也是自然。

    我问小鹿，知不知道包养露露的那个有钱人的身份，小鹿摇摇头说不知道。

    露露被抓走之后，是从海天集团的总部海天大厦跳下来的，而且斧头不让小鹿离开，看来这个有钱人和海天集团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斧头为什么不让小鹿离开本市呢？要是怕小鹿乱说，直接灭口多好，按照斧头的能力，无声无息的弄死小鹿，是很容易的。

    我又递给小鹿一根烟，小鹿点上之后对我说：“谢谢你听我唠叨，说出来之后我舒服多了。”

    对了，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闻心和露露的关系，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打开企鹅，闻心还是没有上线。

    我把那个“活人勿扰”的企鹅号给小鹿看，小鹿说：“这就是露露的企鹅号，不过她原来叫色鬼走开，活人勿扰应该是最近改的。”

    露露的身份证在闻心那里，两个人又长得一摸一样，闻心用的企鹅号是露露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人摸我后背，不对啊，小鹿在我对面，是谁摸我？

    我回头借着微弱的粉红灯光，看到恐怖的一幕：墙面上，伸出了一只五指滴血的手！

    这只突然伸出的血手差点把我吓得尿了裤子，我连忙后退两步，这只手才没抓住我。

    小鹿刚刚醒来经不住吓，我绝对不能让她看见，不然她被吓死了，倒霉的还是我。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后退，挡住小鹿的视线，借着房间里微弱的灯光静静的看着墙壁。

    墙壁里先是伸出一只手，接着伸出另一条胳膊，接着是整条右腿，最后躯体也出来了，只有左脚和头还嵌在墙里。

    怎么说呢，墙面没有被破坏，但是出来的身体部位都那么真实和立体，很有科幻的感觉。

    我压抑自己的恐惧，想到身后的小鹿，我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那个人晃着脖子，使劲要把仰着的头从墙里挣脱。

    这时身后门一开一关，响起了小鹿的惊呼，随后是一种骨骼扭动的啪啪声。

    我把盯着墙壁的目光收回来，转身看到小鹿头歪着，基本跟肩膀平行了。

    小鹿在门后背对着我，两只手以奇异的姿势扭着脖子，咔嚓一声把头扶正了。

    我背对着墙壁里快要出来的人，挡在他和小鹿中间，问小鹿：怎么了？

    小鹿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咕咕响了两声，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音响师在调音。

    小鹿转身抚着胸口对我说：“吓……死我了，我想跑，门打开又关上，然后就打不开了，还是在你身后安全。”

    小鹿第一个字的发音有点古怪，看来被吓得腔调都变了。

    小鹿说完，往我这边靠靠，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东西，东西一下掉在地上，我一看，是那个木雕狮子。

    木雕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黄色变成了黑色，这证明木雕狮子至少挡住了一次不干净东西的攻击，木雕狮子的法力用尽，现在就是一块烂木头了。

    那晚小超从红星网吧绕进凤姐的酒庄打电话，就是害怕网吧一楼的关老爷。这件批量开光的木雕狮子比不上那件关老爷，关老爷算是瓷杯的话，这件狮子充其量就是一个一次性的塑料杯。

    我没来得及细想，小鹿掩嘴又是大叫一声，手指着墙壁，我回头一看，墙里的人头露出来了，就剩一个左脚还在墙壁里。

    看到来人的脸，我稍稍放了心，墙壁里出来的是小超！

    可是我仔细看了他的脸之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的脸看上去太恐怖了，让人毛骨悚然！

    小超撕裂的嘴被线缝上了，可怕的是，裂口是从两边到中间整个缝上的，原来是嘴的地方也没有放过，全部缝上了。

    缝着小超嘴的不是医用那种细细的线，而是一种较粗的线绳，现在已经被鲜血染红。这么粗的线，缝起来是有多疼啊！

    小超的嘴已经张不开了，他脸上的针眼还没结疤，看上去恐怖到无以复加。

    小超对我摇摇头，鼓起腮帮子想张开嘴，脸上的缝线一下拉紧，针眼不断往下滴血，小超仰着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想说话说不出来，很痛苦的样子。

    小鹿好像很怕墙里的小超，吓得说不出话来，趴在我肩膀上瑟瑟发抖。

    小超的嘴，缝线整齐间隔均匀，这肯定是专业人士干的，太残忍了！

    我大吼问小超：告诉我，这他妈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