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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9 大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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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文德元年的四月二十日,是旬休日。本朝官员在职期间可以休假,称之为“休沐”,除节令假外,百官每十日一休假,名为“旬休”,时间是每旬的最后一天。

    这一日,杜让能府中一下子来了两位客人,分别是户部侍郎领盐铁使王抟、刑部尚书判礼部孙揆。

    正堂中,三人分宾主坐下,杜让能道:“你们两人今日一同来府,似事先约定,这实属不易啊。

    孙揆一副圆脸,其神色显得很温和,此时听闻杜让能之言,点头拱手道:“前几日圣人不幸染疾,仆心中很是担忧,听闻群懿兄曾两度入宫探视,便想过来问问,不知圣人如今病情如何?”

    一旁的王抟此时接口道:“某也是为此而来。”他嘴上虽也如此说,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议。

    如今新朝虽然刚立,但朝中乱象已显,北司杨复恭结党谋私,专权自恣,南衙一干朝臣却形容一盘散沙,无力与之争锋,使一班忠直之臣内心甚为郁闷,这些人心目中隐隐将次相杜让能奉为己类人物领袖,此二人齐来,固然是关心皇帝的病情,但心中也未尝没有一丝借此探听一些禁中辛密的想法,好从容应对。

    杜让能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一笑,道:“两位来我府中,某自当盛情以待,前些日子,某得密友一罐茶叶,名为西山白露,此茶据说是洪州所出,实乃茶中的珍品,某为此在后堂一角专门辟了一间茶室,颇为幽静,诸位若有兴趣,不妨移步那儿随某一同品尝。”

    “相公如此惠赐方便,我等万分感谢。”孙揆,王抟听出了杜让能话里的余音,知道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急忙起身离座,谁其前往。

    他们移步进入后院茶室,迎面而来的是清香的茶味,两人举目一看,只见室内甚阔,似乎一尘不染,西面墙下排立着数口大缸,以及一排立柜,只是俩人此时心思并不在茶上面,待他们复归座位上,王抟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圣上病情到底如何?可有大碍?”

    杜让能幽幽的说道:“圣上得的其实是心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旁的孙揆听完后口中呐呐自语,他久在宦海沉浮,明白其中玄机,杜让能用此等话语轻轻一点,他顿时明白了天子的想法。

    王抟相比孙揆,资历较轻,年岁也小,他先是低头沉吟,继而恍然大悟,神色中有掩饰不住地激动之色。

    不过他还是带着一丝求证的语气道:“相公的意思是,陛下对北司权阉不满了?”

    杜让能点点头:“不错。”

    王抟闻言,抚掌而叹:“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醒悟了,国朝真是有救了。”

    孙揆也是频频点头,他抚须道:“不知群懿兄是如何劝慰陛下的。”

    杜让能不答反问:“圣圭兄,你当时若在场,会如何劝慰?”

    孙揆慨然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揆无能,定会助陛下怯除心病,摆脱掣肘。”然后他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此路任重道远,恐不易行,当徐徐图之。”

    王抟赞同的颔了颔首:“陛下英明睿智,御朝听政一月以来,重儒术,礼大臣,且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恭谨节俭,梦想豪贤,实有会昌之遗风,奈何——”

    说到这里,王抟双手握拳,恨声道:“奈何权宦参掌机密,权浸百司,蠹害朝政,结党营私,甚至棒打大臣,威逼圣人,使我大唐江山日见衰乱,无序。

    由此可见,其实为天下生乱之祸源,攘外必先安内,某认为若想辅佐明主,中兴皇唐,则必要先除掉以北司杨复恭为首的一干中官权宦。”

    王抟所言锋芒毕露,两人心中皆然之,作为帝国的从龙元勋之一,他们比谁都清楚“阉党擅权”对天子、社稷和朝廷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况且身为南衙重臣,他们所能拥有的权力和各种利益的大小,直接取决于他们和北司权宦之间的较量和博弈,如果不能成功地制约并打击宦官势力,那他们当这个中枢大臣就毫无意义。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知道自己必须站在北司杨复恭的对立面。

    孙揆觉得王抟说这等话委实风险太大,他小声劝阻:“你所言语天下之人皆认可,然离开此堂,便需慎言,小心以此取祸。”

    王抟闻言不满道:“圣圭兄委实太过小心,面对中官,你处处避让,却又不想让他们祸乱朝政,这样何时才能澄清宇内,重振朝纲啊,某辈乃圣人门徒,当辅佐尧舜,成就中兴伟业,岂可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呢?”

    杜让能微微一笑道:“禹川为官多年,看来性子还未磨钝啊,诚如圣圭兄所言,如今之事,万不可操切,当徐徐图之,以免重蹈太和年间甘露之覆辙。”

    王抟一听到甘露之词时,双手一紧,脸色顿时有些泛白,甘露之变发生于太和九年(835年),那是一场让所有南衙朝臣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虽然距今五十多年了,仍旧让不少南衙的元勋旧臣心有余悸。

    经杜让能这么一提醒,王抟顿时冷静了下来,不负刚才激愤之色,表情变得有些肃穆。

    杜让能见状,有些欣慰的道:“前不久,陛下秘密召仆问对,感慨心腹太少,让能不才,已将两位荐于陛下,不日二位必得重用。”

    王抟回过神来,闻言大喜,向杜让能拱手道:“小弟多谢兄长提携。”

    孙揆名利心较王抟轻点,不过知道自己将被皇帝信重,也很开心:“陛下既已明白我等心意,我等便能效忠得力,如此,虽死无憾了。”

    杜让能点了点头,三人又聊了一会,等别去时,杜让能谆谆告诫,一定要谨慎少言,保全自己和陛下,不能让杨复恭寻到丝毫蛛丝马迹,毁掉中兴皇图,那一时刻,两人感到责任如山,遂拜别而去。

    ……

    长安的暗流涌动,并没有波及到关外,自新君即位以来,两三个月间,天下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作为关内京畿道北面门户的麟坊镇,因节度使东方逵得病去职,麟坊辖下丹、延两州被定难军节度使党项人拓跋思恭趁机袭取吞并,并自称留后,同时上表请求节度使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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