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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温良笔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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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桐出门时,才发觉已是黄昏了。

    冬日少有的暖阳已近西山,只余下墙上一点零星光影,与这悬挂着的琉璃灯盏交相应和,惺惺相惜。

    这一天还没开始竟这么过去了。而她又在这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

    时间的轨迹是亘古不变的,她太渺小了,渺小得连她自己都快看不见了。

    我到底是苏桐,还是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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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石桥时,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个院落静默在夕阳的余晖里,荒凉萧瑟。院门微微开启,还是她离开时的那个角度。或许,它希望她再进来?

    她心里一阵慌乱,逃也似的离开那里。

    等看到“宛居”二字的牌匾时,她心里才平静下来。昨晚慕容斐,带她来的就是这里。

    吃饱饭才有力气多愁善感,不是吗苏桐眯起眼睛,这里比晚上看起来大气多了。沁水公主果然是个爱吃的主儿,吃饭的地方都如此气派。

    此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依照沁水山庄的规矩,下人是不能再待在这里的。苏桐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看到鲜美的食物,刚才抑郁的心情已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翠玉豆糕,玫瑰酒酿,糖蒸酥酪……咦?怎么没有大菜?

    “在那边。”苏桐闻声看去,果然,那里有一碗热腾腾的鱼面。

    等等,这声音——一袭白衣的男子,靠在桌案上,抄着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映到他如玉的脸上,回头的一瞬间,她竟有些忡怔。

    “怀玉,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我没有——”

    “过来。”他开口打断她的话。

    苏桐心里七上八下,刚走了一步便被他拉到怀里。清冽的酒香扑鼻而入,他的白衣上沾了几片莹白的花瓣,冷夜。

    “慕容斐说,你在这里。”他把头埋到她的发间,“我好想你。”

    苏桐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浇了个措手不及,“你喝了多少?”他看着她,黑眸里有些许迷惑,“不是你希望我喝吗?你说,看我喝酒你就欢喜。”

    她什么时候希望他喝酒了?她什么时候看到他喝酒就欢喜了?不过看在他这么孩子气得一面上,她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如果你知道你怀里的人是几千年后的灵魂,又会作何感想。罢了,罢了,只争朝夕吧。

    过了许久,怀玉才放开她。

    “你以前并不喜欢吃东西。”怀玉看着那些食物,若有所思道。以前爱吃东西的,不是温良,而是另一个姑娘。

    “活在当下嘛,我也想开了。”苏桐无所谓道。

    “活在当下?”他嘴角一勾,一手揽过她的腰,“怎么个活法?”

    苏桐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装作不经意把头一扭,看向窗外道,“你看,天黑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依稀看到夜幕一隅,点点繁星镶嵌,在这冬夜华美到极致。

    只在这一个小窗口看,她显然不满足,“天空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带你去看。不过,先把饭吃了。”

    “好。”出了宛居,他揽着她的腰,足尖一点,竟飞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的功夫竟这样好,寒风掠过发丝,她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不过如此了吧。

    红的枫林,粉的荷花,白的冬雪,在她身下一一掠过。头顶上是灿烂繁星,身下是急速变换的四时,苏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时间夹缝里穿梭一般。

    连时间都能操控,确实是有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感觉。

    但她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沁水山庄不过是个人为的幻像。

    “到了。”他抱着她落定。这是一处极高的石台,站在这里繁星仿佛触手可及。脚下传来窸窣的风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草木此起彼伏,如同朝拜。

    “这里就是王姐按照沈鄢图纸建造的观星台。”黑暗里他的声音有些伤感。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踪。”她忽然想起这首诗。在那个即将到来的黎明里,那个姑娘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踪。”他重复道,寒风灌满衣袖,他的身影飘渺如山水画的留白。

    “如果不死,再久远的风景也能看到吧。”她若有所思道,可谁又能不死呢,无论古今谁又能做到?

    繁星就在她的头顶,仿佛她一抬头就能感受到它们冰冷的温度。

    “是长生吧。”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王宫里的记忆,如潮水般在眼前浮现。

    长生,长生。昌黎为此付出的还不够多吗?谢家,温家,司徒家,这三大家族有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

    听到这个词,苏桐心里蓦地一紧。想起沁水的无奈,她觉得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试药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沁水?”

    怀玉看向她,目光沉沉,“国宗里,选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你。”

    能参悟死亡的温家家主,相比一个公主,确实比较重要。苏桐看着这未休完的观星台,心里一阵落寞。

    温暖的烛光兜头而下,照亮了这方小小天地。她的目光看向一隅,忽而收紧。

    双鱼纹?这个观星台上怎么会有双鱼纹?

    双鱼,不死药。这两个词汇同时出现在苏桐脑子里,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典故。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臾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臾死即复苏。

    这段话说的是有一种鱼半边身子干枯,名字叫做鱼妇,据说是颛顼死后苏醒过来变化而成。从北方吹来的风把泉水地底吹出,蛇在此时化为鱼,颛顼便在这时候把生命寄托在鱼里,死而复苏。

    这其实是山海经里的一段话,也不算什么典故。

    她不知道沁水的双鱼臂钏是不是有这个故事有关,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双鱼臂钏一定与不死药有关。

    怀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里,“这个观星台是王姐生前建的,图纸已经不在了。”

    悬挂着的琉璃灯盏被一一点亮,暖黄的光芒下,她脸上却有着冰淬淬的冷意。

    这个国家过于奇怪了,在历史上,她对它毫无了解。

    苏桐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多,这些东西被一些浮华的假象包裹,她愈想看清,却愈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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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里时,白夜睎已经在床上睡成了一滩烂泥。

    苏桐拿起那本笔记,翻到看到位置,不禁眉头一皱。她原本记得还有一些的,为什么一回来就只剩下最后一篇了。

    而这最后一篇却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温良在回去的三天后接到了谢家的聘书,要她嫁给谢家公子谢准。她决定在第二天去一趟别院,把眉林交给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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