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一行三人打的到了满香园沁园春，三个学生已经到了，而且都端着饮料正在争大盘桌旁边休息的一张太师椅，两名和孩子们大小差不多的服务员两手互握，笔直地站在桌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打闹。见赵小荣进来，三个学生一起让赵小荣做太师椅，赵小荣煞有介事的一脸严肃，把梁金龙让到主席的位置，然后挨着他坐下来，肖璇一声不吭的紧挨着赵小荣坐着，眼睛不看别人。

    梁金龙最会察言观色，见这架势，就明白了这些孩子对满香园一点儿都不陌生，一定常随父母来。反倒是他自己呢，来到这里，大多数时候，就像那两个服务员两手互握，面带笑容，等着听人吩咐。今天坐到了主席，他还真不惯，是奴才，你让他扮演一回主人，他会浑身不自在的。梁金龙心里说，人有时候，会贱到骨头里的。

    不等赵小荣催，又进来四个女孩子，其中就有骂过肖璇的刀削脸，个儿一个比一个高，其中一个足有一米七五，看着这些发育超长的孩子，只有一米六八的梁金龙慨叹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和这些英气勃发的学生比起来，市政府里的同事们全都好像是乡镇干部土老帽。

    刀削脸盯着赵小荣和肖璇看了一会儿，做决定似的坐在了背对门的座位，正好是梁金龙的对面，看到梁金龙正盯她看，冲他一吐舌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一抬手优雅的拿起菜单：“有人请客了，大家来看看什么最好吃，什么最贵！”两名服务员赶紧站到刀削脸身后，一左一右地俯身听吩咐。

    梁金龙不禁笑了：“钱不够，谁漂亮，等会儿就把谁押给饭店。”

    “切！”刀削脸一撇嘴，“点！点多少我买多少单，你信不信！”

    “好！你买单，我们就只好选你是校花！”梁金龙笑着回敬她。

    “切！你还不如骂我是二百五！”刀削脸不屑道：“话说回来，再二百五，也不能让给一中不是？”

    “她叫蒋莲”赵小荣给梁金龙介绍刀削脸，他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她爸爸是政府的秘书长!”

    随着赵小荣的介绍，梁金龙一一记下了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当官的家长：

    刘雨初的爸爸是炼油厂分厂的厂长；

    王卉的妈妈是市药监局书记；

    穆家成的爸爸是财经学院的副院长；

    鲁冰冰的叔叔是交警支队队长；

    张笑的爸爸是建行的副行长；

    李凯的爸爸是建业集团的老总。

    梁金龙的特长就是再多的人，他能过目不忘，牢记相互关系。

    赵小荣发话了：“今天叫大家来，不为打架，但这事儿因打架而起，老打架，我觉得特俗，我们要堂堂正正盖过一中！不是一个人和他们比，而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个个儿都比他们强！”

    “赵小荣的意思是发起网上秀才艺，大家把自己的拿手东西发表在网上，让大家投票，比比看到底谁最强！”

    “然后呢？”蒋莲问。

    “当然不能光比漂亮，我们男生也参加，穆家成把你的围棋秀到网上去，肯定打遍一中无敌手；李凯发起三国挑战赛；冰冰你穿上军训服；张笑把你唱歌的视频发上去---”

    “肖璇发什么？”蒋莲挑战道。

    “我发的是全套的卡通，海贼王！”肖璇这次声音挺大。

    “那我就是街舞！”蒋莲看起来是和肖璇对上了。

    “哈哈，那我发滑板刷街。”赵小荣接口。

    “我来秀肌肉，”李凯站起来蜷起右臂，“冰冰穿泳装！”

    “你找死！”鲁冰冰跑过来拧李凯耳朵。

    王卉举着手机说：“我把你们两发到微博啦！”

    张笑说：“发到自己的微博，能有几个人看啊！发到学校的贴吧上还差不多。”

    刘雨初不同意：“我们学校的贴吧老师管得很严，都是拍老师马屁的，我都懒得上，人家一中的就更不上了，怎么比去？”

    大家都看着赵小荣，看来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

    赵小荣看看肖璇，再看看梁金龙。

    蒋莲不爱见赵小荣犯愁：“要是我，就自己建网站，看谁不顺眼，就删了谁！”

    “对对，”李凯虎头虎脑的大声说：“我们家的网站就是专门把自己的楼层设计和其他房地产对比的，这才是擂台！”

    赵小荣说：“要干，就得建网站，名字我都有了，就叫海盗船！”

    “你不会想当海贼王吧？”蒋莲发飙。

    赵小荣不理会她“建网站的事儿，我来办，大家负责分头把我们的网站告诉其他学校，大哥哥，你叫什么？给大家介绍一下。”

    梁金龙看着蒋莲，迟疑了一下：“大家叫我大哥哥就好，不会吃亏的，”梁金龙笑着说：“你们这事儿，遇到学校阻拦，就告诉我，你们聚会，活动，吃饭，地方，费用一切算我的，只要你们肯叫上我。”

    “小荣，网站的事儿归我吧，我家的网站就归我维护呢，我知道在哪找人，花钱问我爸要！”李凯生怕赵小荣拒绝。

    “好，”赵小荣不假思索答应了，“大哥哥看还有什么要做的？”

    “得有个章程，告诉大家怎么做，什么可以做，最好设立奖项，命名，称号什么的，选出评委，让每个学校都有评委，才显得公平，评委也能号召起来大家参与活动。”

    王卉插话道：“最好男生女生分开比，另外还有每个人的拉拉队，我的粉丝团要加进来，嘿嘿！”

    “嗯，有要求，跟李凯提，尽量提好点子！”赵小荣回答。

    大家七嘴八舌围着李凯，梁金龙望着蒋莲，浑身不自在，她爸爸要是知道梁金龙跟一帮孩子在一起，会怎么想？世界太小了，自由多难得。对，自由，至少在这里，没有压力，不必伪装，孩子们不会害他，政府里他就好比一只老鼠：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所谓政府，正好比是厕所，大家食不洁，整天都是恶斗，人人不能自安！梁金龙觉得不知道自己在政府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反正，自己梦想的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大哥哥，你吃什么？”肖璇的问话把梁金龙拉回了现实。

    “你吃什么，就给大哥哥点什么。”梁金龙发现自己很喜欢肖璇这小姑娘，文静，有主见，很聪明。不像刀削脸的蒋莲，咋咋呼呼。呵呵，蒋莲其实也可爱，梁金龙提醒自己，自己是怕她爸爸。

    那一天，梁金龙在街头一个人走了很久，人和人差异太大了，农村出生的他，在父亲望子成龙的殷切期望下，他是应试教育的佼佼者，大学生活很清苦，别的孩子上大学后都很轻松，自己得勤工俭学-----早上给教授楼的家属们送牛奶，晚上给教授的孩子当家教，和班上的同学们很少接触，舞会，恋爱，旅游，K歌这些别的孩子很自然的活动，与自己绝缘，自己只知道学书本，而书本上的东西和生活有什么关系呢？书本只能给他一种慰藉，或者说麻木他的欲望和理想，也许他就是同学眼中的怪物，进政府后，他又很快跟着比他大一辈的人思维，而且要比他们想得更周到，就好比饭店的服务员，看着客人吃饭，自己陪着笑，饿着肚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来来往往的食客们，早忘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不习惯自己有喜怒哀乐了。平时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政府里的秘书，谁都不会说真话，秘书之间尤其不会相互交流，和领导讲话，永远是唯领导的意志为意志，更不能表露任何不一致的苗头，对爸爸，他只有感恩，把自己所有能赚到的钱给爸爸，怎么能给爸爸讲自己的难处呢？所以，他渐渐没有话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躯壳，他跟于兰在一起，于兰就好比妈妈，于兰不会伤害他，但是妈妈怎么能又是情人呢？带着这样的负疚，他和于兰是纯肉体的关系，是那种全身心，歇斯底里的肉体放纵。

    现在，单位发生了事情，他和于兰的关系又被老魏知道了，也许住院是个好事情，梁金龙本身没有病，主要是累着了，身体和精神都透支了，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走回了医院。马亮的妈妈伏在马亮的腰间睡着了，他不惊动他们，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护士查房了，他量了体温，马亮的亲戚来了好几个，大家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身上完好无缺，却住着外科的梁金龙。梁金龙不喜欢出出进进的人，溜达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