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马上行动。莫妍立即召集兰香院所有的丫环婆子、包括黄少轩派来的小燕，一起到上房中堂议事。

    莫妍坐在上首，李养娘习惯性地站在她身旁。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芳手臂还没好痊。在下人堆里，小莲和小芳相处时间最长，感情也更为深厚。小莲扶着小芳坐在右下首第一把太师椅上。小梅等小丫环们规规矩矩地站在中央等莫妍发话。

    莫妍的烦躁与不安写在脸上，她无心品茶，急切地说：“后天就是六月初六了，我必须见黄少轩一面，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莫妍只是位姨娘，没有颜如玉的同意，是不可以四处乱跑的。而黄少轩一个大老爷们，大白天窝在后院厮混，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再说，黄少轩根本就是有意躲着莫妍，连轮到她侍寝都不来兰香院，更不用说现在了。

    莫妍眉头越皱越紧，时间紧迫，这关系到莫、洪两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如果得不到黄少轩的承诺，问题就严重了。

    院中木樨树上的知了聒噪不安，更显得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莫妍认真审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希望能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突然，她发现黄少轩派来的婢女小燕抿了抿唇，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光。待莫妍和她四目相接时，她又迅速低下头去。

    不肯说？不能说？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莫妍似乎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遣散了众人，把小莲和小燕带进内室。

    “小燕，老爷派你来，是为了保护我的，对不对？”莫妍单刀直入。这些天来，莫妍好吃好喝招待她，但并不揭穿她的身份。

    小燕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不知何时会武功的本事被莫妍洞穿，她惊愕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黄妈妈只说让我来当差，我也没有显露过一招半式啊？”

    莫妍晒然一笑，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是莫妍吗？不过，她真没有时间回答那些不相干的问题。直接问道：“这个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你现在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你有办法让我见黄少轩一面对不对？”

    小燕有了片刻的怔忡，她在思量着要不要说。

    莫妍见状，跟小莲耳语几句。

    小莲立即打开一人多高的黄花梨木大立柜，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形绿光粉彩开光菊花青玉盒子来到莫妍跟前。

    莫妍掀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柄一尺长的灵凤短剑出来。只见剑柄为凤头模样，凤眼上镶了一颗指头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剑鞘上镶了许多红、黄、绿三色米粒大小的宝石。

    小燕是习武之人，怎有不爱剑的，何况是这么精美贵重的宝剑，她的目光再也不能从这柄灵凤短剑上挪开。

    莫妍把短剑递到她手上，温和地说道：“我不懂武功，这样的神器在我手中也是暴殄天物。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也算替它找了个好归宿。”

    小燕欣喜若狂，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宝剑，握紧剑柄轻轻一拔，一道冷飕飕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悚。

    “好剑，好剑！久闻莫姨娘出手阔绰，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既然莫姨娘诚意相送，小燕就却之不恭了。”小燕收起宝剑放回盒中，眉眼之间笑意盈盈。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莫妍见小燕收了宝剑，心中多了几分胜算。

    她更加客气地把小燕请到南窗下的大炕上坐住，让小莲奉上茶果点心。

    小燕果然打开了话匣子，她简明扼要地对莫妍讲述自己悲苦的身世。

    原来，小燕的母亲在明末战乱逃亡中病亡。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南少林生活，父亲剃发为僧，她就女扮男装一边学艺，一边在厨房帮厨。

    黄少轩二十年前曾在福建莆田的南少林做俗家弟子。而小燕的父亲就是黄少轩的一位师傅，父亲特别喜欢黄少轩，经常带他来厨房吃点好东西。小燕由此和黄少轩渐渐相熟。

    后来，黄少轩学成回家，两人就断了联系。

    又过了几年，南少林因拥护明朝的朱三太子反抗清廷，被多尔衮派人给灭了。小燕的父亲也被清兵给杀了，他临死前，让小燕上京城找黄少轩。

    小燕按父亲写的地址到京城龙祥银楼，才知道五年前黄家已被鳌拜以销脏罪灭了门。她一个久居少林寺的姑娘家生活着实不易，在京城过了五年漂浮不定的生活。

    直到前些天，她在一家茶楼喝茶，看到一个蒙面人掷石伤人，才认出那是她日思夜想的黄少轩。

    原来黄少轩没有死，小燕终于在第二天和黄少轩见了面，黄少轩把她安排在莫妍身边，恳求她一定要保护好莫妍。

    小燕一边说一边拭着泪，双眼肿得像水蜜桃。

    莫妍的泪水也在眼中直打转，陪着她黯然神伤，她拭了拭泪说：“燕姐，我和老爷都是你的亲人，你就叫我莫妍吧，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了！”

    莫妍心想：既然她称黄少轩师弟，那自己称她为姐应该没有错。从此以后，莫妍真把小燕当成了姐姐一样对待，让她在兰香院过得舒舒服服的。

    小燕拉着莫妍的玉手含泪笑道：“我在兰香院住的这几天，看到全院上下团结一心，大家像姐妹一样互相关爱，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早就把这当家了。莫妍，你周身散发出一股魔力，让人安心的魔力。我现在知道，师弟为什么那么在意你，以致于每天晚上都要在屋顶偷偷地看你一会儿。”

    “你说什么？黄少轩每天都有来屋顶看我？我怎么不知道？”莫妍抽回玉手，惊讶地跳起来。

    她再仔细一回想，好像有那么几回睡觉时，隐约看见黄少轩站在床边审视着自己。等一睁开眼，又不见他的人影，她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现在想来，那一定是真实的，黄少轩确实来过。

    以黄少轩救自己时的功力来看，他要进入兰香院由入无人之地。他在屋顶上看着自己，除了功力深厚的小燕能发现外，兰香院的丫环婆子包括莫妍是察觉不到的。

    “谢谢你，燕姐！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莫妍感激地对小燕笑了笑。

    有了小燕说的消息，莫妍好好畴划着如何把黄少轩从屋顶引下来……

    戌初，太阳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未入伏，天气不冷也不热。凉风习习拂在人的脸上，很是舒服惬意。

    兰香院的廊庑下点上了兰花绘八角连珠灯，院中的木樨树上也挂了一盏，大家围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嘻戏打闹，欢笑声此起彼伏。

    小燕已经从小莲嘴里知道了黄少轩和莫妍之间的事，她对莫妍深有好感，准备帮她一把。

    “唆”的一声，有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传过。莫妍一直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小燕拉了拉她的衣袖，又朝着正屋屋顶努了努嘴。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莫妍顺着小燕的指引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相信小燕不会也没有必要骗她，暗想：“只要黄少轩来了，我就有机会博一博。”

    她让小莲取出上等紫檀木琵琶，弹起了如泣如诉的《琵琶语》。

    淡淡忧伤的琴键声，加上琵琶所独有的“泣泣私语诉衷肠”的特点，在场的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被牵引，最终沉醉在一种绵绵悱恻、欲说还休的音乐意境里而欲罢不能。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知趣地各回各屋。

    莫妍自己也受琴声感染，早已肝肠寸断，到了动情处情不自禁地低声吟唱。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琵琶语莫妍只练了几遍就嫌它过于伤感不再弹了，那时候洪子强对她百依百顺，她过得顺风顺水，真可谓年少不知愁滋味。没想到苍海桑田，蓦然回首，洪子强在灯火阑珊处……

    也许黄少轩觉得过于伤感，听到第二遍时，从屋顶传出清脆的笛声相附合。

    笛声的悠长、高亢和清脆与琵琶的凄清婉转交织、融合，有了些许亮丽，更显缠绵悱恻。

    当一曲弹完，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黄少轩已经飞身下屋来到莫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