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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往事现,梨园噩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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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浅落见过最残暴的画面。

    只是一瞬,那园主便像失了魂般,掏出身上的小刀,猛地割向自己的手臂,“唰”的一声,一块手掌大的血肉就被割了下来,血块和血水交织在一起,落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表情极为痛苦,面部因疼痛而扭曲着,但他并没有停止动作,一块又一块,直到他的手臂露出森森白骨,雪白的关节再无血肉可掩盖。

    他痛得几乎厥晕,声音绝望而痛楚,“七魄,用我身上这九九八十一刀,换我家人的命!”

    黑衣人冷笑一声,黑色的衣袖被风扬起,那瘆人的气息似乎要将人吞噬。

    他杨袖一挥,袖中飞出一黑色物体,直直落在梨园园主的眉心,而后,他便如发了疯般,拔剑向院内冲去,随后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他的妻子被拦腰斩断,他的儿子被削去半边头颅,园内所有的家丁,婢女皆死无完尸,地上到处散落着尸块,残暴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梨园。

    他的意识明明还清醒着,身体却不能自主,他的眸子似被千针所刺,痛苦不堪。

    不到半个时辰,梨园便如死城一般,再也没了声响。

    说到这儿,浅落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这是她七年来一直摆脱不了的噩梦。

    连生掏出巾帕拭去她额上的冷汗,柔声道,“不必怕,已经过去了。”

    声音虽柔软,眸子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悸,“后来呢?”

    浅落定了定神,继续道,“后来,七魄身后的将领带了一些人进去,抓了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出来,将他鞭笞三十,丢到了崖下,我一直跟着他们,将那少年救了上来,送到了医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倾月国的君主,君北翼。”

    雪衣少年明显神情一顿,深不见底的黑眸漾着复杂的波光,“他可知是你救了他?”

    浅落微闭着眼睛,努力思索着那日发生的事,“应该并不知晓,那日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将他身边掉落的丝帕放入他的胸前就离开了,那时我并没有多余的钱去救他。”

    “丝帕?”连生微微皱眉。

    “嗯,想必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我想着他今后可能会要寻仇,所以就留给了他。”浅落轻声道,她那时不过是一个流落洛阳的难民,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能够帮他,只能将线索留给他,让他自己去查。

    少年向前踱了几步,衣衫流动间显出些许急迫,“那丝帕可有何特征?”

    浅落想了想,道,“上面绣了一朵奇怪的花,只有一片花瓣,却是如血般鲜红。”

    听此一言,连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出惊愕的希冀。

    此花,产自燎修,他几年前出去游历时,见过此物,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寻找的真相,竟是一场环环相扣的局!

    夜色已深。

    暮王府内,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光而站,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此府的主人暮天行。

    “元勋,可将那物交由暮鸢?”暮天行冷着脸,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衬出威严而肃穆的双眸,他不过三十来岁,精壮的身躯,不难看出征战沙场的痕迹。

    暮元勋的喉咙紧了紧,道,“我已将春宵散交由暮鸢,并提醒她,呆在宫里的任务。”

    “如此甚好,告诉她,只要她能完成任务,我便让你们两人双宿双飞。”暮天行的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孤绝的背影透出隐隐的杀意。

    暮元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退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在那个房间多呆一秒,他的手里握着的正是暮天行交由他的春宵散,此散只需一丁点,便可使人沉醉于床底之事,欲仙欲死。但若长期使用此药,男子便会日渐虚脱,精尽而亡。

    暮天行想借用此药,要了君北翼的命。

    可暮元勋却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夜夜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因此,他撒谎了。

    关于暮鸢的身份,他不是没有怀疑,可是那副容貌,那道伤痕,着实是暮鸢的,即便性情大变,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她不是暮鸢。

    难道他想错了?

    黑衣男子在房间来回踱步,满目愁云。

    暮天行让暮鸢进宫的目的是偷走君北翼手中的三方兵书,藏书的位置十分隐蔽,若不是他十分亲密之人,断不会告知她兵书的位置,现今,军马已备,只要兵书到手,就可举兵攻城。

    而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让暮鸢帮忙偷兵书。

    要挟她,又无可要挟之人。

    胁迫她,他又下不了手。

    交易。

    思量许久,暮元勋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天刚蒙蒙亮,柳鸢儿睁开朦胧的睡眼,她今天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心下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昨日一行,她大概断定欧阳花落便是这玉佩的主人,她杀手的身份以及遗失的玉佩,条条证据都指向她,只是她不明白,她与暮栖夏有什么恩怨,要置她于死地,难道暮栖夏与三年前欧阳家的灭门惨案有关?

    正当她沉思之时,似有身影挡住了窗外刺眼的阳光,柳鸢儿抬眸一看,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站立在她的面前,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啊!”柳鸢儿吓得缩进床脚,惊讶道,“暮元勋!你怎么在这儿!”

    暮元勋面不改色,似乎早已料到柳鸢儿的反应,他扬了扬眉毛,冷声道,“陛下派元勋保护娘娘,此刻是卯时,娘娘还未起床,元勋怕娘娘出什么事,便进来看看。”

    这什么话!

    分明是打着保护她的幌子,进来看她的窘样!

    柳鸢儿想发火,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气急道,“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是。”暮元勋嘴角微扬,露出极其隐蔽的笑意。

    现在的暮鸢虽性情不如从前娴静,却也有几分趣味。

    柳鸢儿迅速换好男装,又从小奴那里拿了几锭金子,才出了忆棠阁。

    出门在外,金子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忆棠阁外,一黑色身影迎风而站,黑色衣袍被风吹得扬起,他双手环抱胸前,手中的青龙宝剑在阳光下发出碧绿的光辉,虽是如此英姿飒爽的姿态,却面无表情,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木头。

    柳鸢儿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外走去。

    “娘娘今日准备去哪?”暮元勋站在离她一尺以外的地方,轻声问道。

    “官府。”柳鸢儿没好气道。

    洛阳城的官府在街尾僻静处,四方木制大门,门口放着一个圆形大鼓,作击鼓鸣冤用。柳鸢儿来此是想调查欧阳世家三年前灭门的卷宗,或许能找到欧阳花落杀害暮栖情的目的。

    君北翼的玉佩很是好用,门口的捕快们一看到玉佩,就马上将知县叫了出来,不带半分含糊。

    知县姓刘,名铁木,已担任知县三年有余,并为判过冤假错案,欧阳世家的案子是这三年来唯一一桩疑案,不过没有冤假错案,并不代表他为官清廉,办案有方,而是这洛阳城内确实没有什么案子发生,除了东家偷了西家的鸡,王家少爷**之类的小事,再无大案,这洛阳知县自是落得清闲,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一身肥肉,原本不大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一挤,眯成了一条缝。

    只见他懒散地走出来,面带不耐烦之色,“什么事啊?”

    柳鸢儿双手作揖,礼貌道,“在下乃大内侍卫暮元勋,特来查三年前欧阳世家灭门一案,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将当年的卷宗交由我们查阅。”

    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就用暮元勋的好了。

    柳鸢儿狡黠的笑了笑。

    暮元勋虽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但他的耳力极好,将柳鸢儿的话听了个真切,却并未拆穿。

    一听到皇上的名号,那知县的眼睛跟冒了金光似的,突然一亮,懒散的面庞立即精神了起来,“是是是,这是自然,属下马上命人去拿。”

    说罢,朝着身后一个斯文小生吼道,“洛师爷,还不快去拿!”

    那斯文小生面目清秀,穿着灰色小衫,头发简单的用发帽盘起,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眼睛里却是满目的清澈,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一般,只见他面露难色,并未动身。

    那知县见他无动于衷,猛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还不去?!吃了雄心豹子胆啦!”

    他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委屈道,“前日,大理寺的人已经将这桩案子的卷宗调走,您叫我上哪去拿啊?”

    刘知县这才反应过来,这府中的大小事物他一直交由师爷打理,自己从不理会,没曾想今天竟闹了个笑话。

    他连忙给柳鸢儿赔笑脸,希望她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好让他升官发财。

    柳鸢儿才没心思理会他,听说卷宗不在这儿,她稍稍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衙门。

    卷宗被大理寺拿走,说明皇上已经查到了欧阳花落这一条线索,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怀揣着疑惑,柳鸢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幽僻的小巷,更加没有发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暮元勋没了踪影。

    “娘子,别来无恙啊!”身后传来一阵暧昧的轻呼。

    柳鸢儿猛地转过身来,只见一白衣少年,手持折扇,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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