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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阴魂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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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和风丽日,碧空万里,敖孓想着如此温暖的天气,闲着实在有些浪费了,于是找了个去处消遣消遣。

    这样天公作美的好天儿,话说去哪里,都能换来一个舒畅的好心情,只是今日他寻的这个消遣之地,偏偏是日前他还有些顾及,恐被那狐朋狗友嘲笑他今日落魄之境,遂不愿亲自把那小狐送回去的——青丘狐界。

    自那家伙离开之后,这人是舒坦了不少,但是总觉得像似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他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子,徜徉在这青丘山坡的小道上,左一步,右一步,又将折扇于胸前挥了挥,胸膛这里一阵凉爽。啊……原来少了那捂暖的狐狸。

    这么说来,他似乎,是有点惦念它了。虽说只是一只小狐,但偶尔还是想知道它近况如何。这朝夕相处了些时日,多少有些日久生情。于是敖孓终于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便来到这青丘的清幽土地是为何了。

    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原野和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依旧是那样绿的挠人心坎,亮人眼眸。日光一晃,如碧浪般起伏一片。去找那东方归雪前,不如先在这里躺一躺,顺便找个合适的,不那么唐突的理由。

    于是,他启了折扇,遮于面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翘起了腿,悠闲的就这么躺了,打算小憩一会儿。

    一声鹰啸的竹笛过后,“啪”一只硕大的“蝴蝶”落在他遮面的折扇上。他慵懒的伸手揭开来一看,是一只迷了方向的纸鸢,纸鸢之上缚着一只御用的竹笛,竹笛之侧刻着一个小小的篆书“东”字。敖孓鼻间轻出一气,不知又是东方家哪个刁蛮丫头或者顽皮家眷在此放风筝。

    他横手将它丢在一旁,闭上眼,继续着他的神游,果真这青丘之地,适合做清秋好梦。阳光暖暖的泻下来,如沐春风,似乎将先前所有的霉气都消散了。

    昔日里的那个小仙娥,翩跹着脚步,盈着笑,又来与之幽会了。依旧是当日清丽的容颜,依旧是那张可人的绯红笑脸。他与她之间,难道不是月下老儿牵好的红线吗?就如眼下般,自那第一眼,便被这红绳牵引着,一步步朝向她走去。可是那绳子却越勒越紧,直到他手腕的血脉已经闭塞的将半只手臂染紫,随后,再“噌”的一声,断了。

    他一抖,惊醒过来,眼里尚未来得及退去一线光华,突然暗淡了下去。却依旧觉得手间似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低头一看,一根鲜艳的红色绳索缠在他的指尖,是方才拂去纸鸢时,不经意被那纸鸢的绳索缠绕而上的。他垂着眼帘,准备去解了那红绳,却见那绳索紧了紧,手指之上勒出一个印记,他好奇的往后拽了拽,那绳子又紧了紧。

    于是,他缓缓起身,有些激动与忐忑的提着纸鸢,顺着绳子的力道一步步寻去。先前那一梦不会真的成真了?她时常出现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今次会不会也同往常一般?绳索的那头,会不会当真隐着那日的小仙娥?

    拽着红绳,绕过几颗大树,在那葳蕤的垂髫柳枝之后,果真立着一个聘婷的身影。待那身影渐渐清晰,双眸里的光辉愈发的闪亮。

    红绳的那头——果真是和那小仙娥如初一般的容颜。一样的的鼻子眉眼,一样的桃花粉面,在这条条柳丝之下,清清和风之中,斑驳光亮之里,似一朵娇媚盛放的花儿。他心中一颤,心头一紧,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眼眸中惊鸿一面的光泽颓了下来。

    “殷小雪!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敖孓弃了红绳,又复启开折扇,有些失望,有些失落,有些失魂落魄。

    “阴魂不散?谁阴魂不散了?我好好的放我的风筝,你拽着我的绳索作甚?”这个唤作殷小雪的女子一脸的狐疑,满面的不高兴,气喘吁吁,毫不客气的从上到下,劈头盖脸好好的数落了他一番:“哼,不知道这缚着竹笛的风筝是东方帝君亲赐的吗?闲杂人等一概碰触不得!”

    敖孓倒未生气,并不是不气,而是没顾着气,只是惊诧之情实在是遮掩了所有其他的情绪。数月未见,这殷小雪竟然当头一棒把他打为了“闲杂人等”。似乎这风向转的也忒快了点,虽她恰巧有着几乎和那天宫之上的小仙娥一样的音容相貌,但她只不过凡间一个人类罢了,他也未曾对她动过什么心思。倒是在狐界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总是阴魂不散的在他面前晃悠,他去池塘,她势必也在池塘,他去后山,她势必也在后山,他前去祭拜,她也定然会在那宗祠,即便他在那风花雪月之地花前柳下,她便也会在那花前柳树下的墙外四处溜达。似乎她对他倒是暗生情愫,她虽未说,但他却是一个聪敏之人,哪会察觉不出

    按理说,如果她对他真有情愫,那么今日一见,首先应该嘘寒问暖一番,可这情形瞧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相隔仅仅数月,这态度似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委实有些快了,还是说这女人心果真海底针,难以琢磨?

    罢了,既然自己对她也没有什么心思,何苦纠结与此。诚然自己心中一直惦念着那小仙娥,那又何必给他人留些念想?遂,敖孓挥挥扇子,又合了起来,含于嘴间,不紧不慢的拎起手中的纸鸢,“呲啦,呲啦”的撕了起来。“我来这青丘的时候,还没有你!”

    殷小雪望着纸鸢不堪入目的“尸首”,气的脸青一块儿,白一块儿,紫一块儿,灰一块儿,还不忘拾起那个竹笛:“若我告诉东方哥哥,定赐你二十杖责!”

    敖孓跃上柳枝头,找了个枝桠坐着,用折扇抵着下颚,轻蔑的看着脚下。这个高度很好,他可以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个丫头。“你何时与那东方如此交好?以前不是一个帝君、一个帝君的称呼着吗?现在却改口哥哥,哥哥的叫着?莫非……”

    这一句莫非还未飞出个所以然。便听见不远处,东方归雪遥遥的温柔唤着:“小雪,天有些暗了,晚膳许是已经备好了,早些与我回了吧!”

    殷小雪应了一声,回头狠狠的剜了敖孓一眼,便循着东方归雪去了。

    敖孓望着这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那一抹清亮的湛蓝,与那一袭雪白的纱裙,这一蓝一白,到让人觉得宛如天空与白云般的和谐,但为何他总觉得哪里又有那么一点点亮的刺眼。

    他寻思着,得赶紧想个来这青丘的理由,总不能为此,而误了今次的这趟晚膳。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天边已经拉起了嫣红的帷幔。余晖之中,一轮弦月悄悄爬上了枝头。

    今日,东方归雪特意撤了原有的各自案几,备了一张圆桌,打算与东方初云还有殷小雪享一次寻常人家的家宴。话说只有这圆桌才能烘托彼此亲近的气氛。这正合了东方归雪的意。

    提箸的瞬间,却见厅堂的门口,远远的飘来一人。此人当人不会是别人,正是敖孓,敖大人。

    “敖兄,你这是算着时间来的吗?”东方归雪见那日之别之后,仅过了两日他便登门而来,有意外。

    “哈,我在青丘这几百年,怎会不知青丘的饭点?正是这日落西山,月上枝头。你说我是赶巧来的,还是掐指来的?”敖孓戏谑的说着,虽说早在他来这之前,已经在这青丘帝君的宅府宫闱之内四下寻了个遍,可眼下还是忍不住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桌前、墙角、屏风之后,帷幔之下,均未寻见那狐狸的身影,那被东方成为意义非凡的小狐,被他宿在哪里?

    “哈哈……敖兄今日怎得空到我这里坐坐?”东方归雪将自己对面的位置予他坐下。在一旁的东方初云却刷的一下红了脸。是因这位置不偏不倚正挨在自己的身边。话说这总共四人的位置,除非抢了小雪的位,不论他坐哪,都在她身边,只是这还是让她有些如坐针毡,不时对着敖孓羞涩的瞟来一目。

    要问这个东方初云何许人也?正是这个帝君东方归雪唯一的妹妹。

    因敖孓与东方归雪对面而坐,左边坐了东方初云,右边自是坐了殷小雪。

    敖孓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恰似立在夏冬两季之隙,左边热火朝天,右边冰雪凛冽。一边不停的献媚,一边不住的横眉。

    不过这还算风平浪静,看样子殷小雪似乎并没有把今日在山后遇见他的事情告诉东方帝君,也并没有提及他毁了她的纸鸢一事。虽即便她真告诉了东方,东方也顶多是嬉笑一下,打个圆场就过去了,谁叫他是只温和的狐狸。

    他顶着这两边的骄阳与风雨坐定了下来。缓缓说道:“路经此处,有些惦念着大家,所以前来瞧一瞧。”这可是敖孓好容易想出来的,他都有些懊恼自己平日里欺人太少,以至于想个合适的的理由都费劲了思量,琢磨了半晌的功夫。

    东方归雪牵了牵袖口,替小雪夹来一块上好的兔子肉,又为初云夹了一块胡萝卜,招呼着敖孓自己随意:“敖兄早已不是什么外人,客套之类的言辞我也不必多说了。如是惦念着我们,特意前来瞅瞅,不如一会儿膳后去寻那南宫,西门和慕言三小聚小聚如何?”

    说话之际,殷小雪为东方温了一壶酒,又往那酒樽里斟满了,随后将酒壶端端正正的杵在敖孓面前,斜来一眼,那意思是在说:要喝吗?要喝自己倒!

    敖孓耳边没顾上东方说了些什么,只顾着盯着小雪碗中的兔子腿,初云筷子间的红萝卜,自己白饭如山的小碗。觉得今日一来,这待遇的差别忒大了点了。他虽知道,东方向来对殷小雪比较体贴,可这殷小雪今日里主动与其斟酒,倒是从来没有过的。如若是在往常,这小雪斟酒的对象怎么首先也该是自己才对啊。难道真见异思迁的这么迅速?

    他瞧着今日的苗头似乎有些不对,遂膳毕之后,在去往西门尹与南宫昭约好的酒肆途中,敖孓问道:“东方兄对殷小雪照顾有加,是向来之事,可不知东方兄是否有察觉,今日小雪对东方兄似乎也……”

    “敖兄这是醋了吗?”未待敖孓说完,东方归雪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微微一笑。

    “醋?”何来醋词一说?他向来心中只是惦念他那唤作小袋子的小仙娥,即便她殷小雪与其长得如何形似,他断然不会移情别恋,他虽在狐界混了三百年,可这狐族朝三暮四的秉性他倒未曾习的一二。

    “敖兄莫不是见那小雪,平日里对你端茶倒水殷勤惯了,今日风向突转本君这边,有些不适应?还是当真失去之后,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有些喜欢她了?”东方归雪尚且不知这小雪与敖孓心中的小仙娥其实有着相同的容貌,如若知道这一层,他恐怕早就以为他喜欢上她了。他只知道,在敖孓心中有个挥之不去的小仙娥,所以对其他女子一概油盐不进。

    不过话说东方归雪所说的这有些不适应,敖孓觉得似乎好像是有那么一些,好像一个属于自己,但又不太喜欢的东西被人抢了般。就像那日来了又去的小狐,不过这只是习惯之后的若有所失罢了。但这并非是“醋”,这点他还是相当清楚的,“醋”的前提是要喜欢,可小雪于他来说,这前提根本不存在。

    他想东方归雪怕是误会了:“帝君既已有上善上神,又何需再多一个殷小雪?要是上善上身知晓此事,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回,敖孓确实出于好意,他虽不喜上善上神,也不喜欢殷小雪,但是东方归雪这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他属实有些看不惯,作为兄弟,适时的提醒提醒,自是理所应该。要知道上善上神是什么人?上善上神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如今可是当今天帝最宠爱的小女。他刚想将这句脱口而出,却突然间觉得这话怎这么熟悉,倒像是当初那个小仙娥对自己所说之语,遂终于忆起,是说“上善上神”这个名号如此熟悉,听着就不招他喜欢,原是当日小仙娥盗取了其玲珑宝珠的那位神仙。又因其报告了天帝佬儿,害的自己于那小仙娥定情之日便被天帝抓了起来,自此,那小小仙娥,便杳无音讯,自己也被贬为狐族。如此看来,这个上善上神,果真不好招惹,如此说来,这便更需要提点提点东方归雪才是。

    东方归雪听闻敖孓这一句,有些愣怔。他循着敖孓一脸认真的样望去,不禁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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