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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云山的恶念,李部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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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好歹是多了份抗手之力,若能出人意表,甚至堪称是定鼎之能。”

    “只要把握住了时机,凭我的功夫,仅需一瞬,便可用青揕斩下他的头颅。高手对决,一眨眼的错愕,便是生死之隔,天人之分。没有人在被映虚易真神光定住之后,不会产生惊慌恐惧之感,纵然是即定即消,亦能大溃其心神。”

    “破困解厄之日,近在眼前,大仇得报之期,已不远矣!”

    “只须小心谨慎,努力修行,这天底下,便将再无可压我之物!”

    “我也再不会——”

    “如此苍白无力地,忍受失去!”

    意虽锋凛,藏刃含锐,然那喃喃自语之音,却是连连顿止,渐变嘶哑,似有春蚕,在一停一续地啮噬着一种名唤人心的荆桑,以致沙沙作响,凄怆悼楚,宛如寒秋。

    目润如烙,隐有雾涌,于是他便又再度合上了眼,却奈何胸膛是如此的灼热,乃至于不由自主地大幅起伏了起来,形如浪起荥瀯,似有崩波裂云之势。

    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良久之后,察觉脑袋中的胀痛之感,已经散去了些许,已可不碍行止,他这才忍着疲惫渴睡的念头,睁开了泪已泯然的眼眸,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如同一个岁在龙蛇的耄耋老人,缓缓走向了数十丈外的平坦大道。

    而就在此刻,大日也终于是碎开了星稀暗夜的残部,跃出了久压其光的地面,将那旭升的金灿亮芒,豪情地泼洒向四方,将他缓行的只影,拉扯得极长。

    日光穿行于正在缓缓消散的晨雾之间,显现出了一片暖色的光幕,衬在云山周围,竟是渲染出了一道锃明彻亮的光晕,远远观去,仿若是大日之佛莅临此间,纵是满脸疲惫,一身惨淡,即便躯形伛偻,步履维艰,亦掩不住那宝相庄严。

    一路拖步,一路蹒行,听着脚底摩挲的沙响,闻着鼻尖清新的晨馨,心思随面旁清风而飞,乱绪伴鬓角散发而飘,他的心境与神色,居然渐有空无之象,隐似入魔之症,好在片刻之后,这寂静寥旷得似乎只有他一人在呼吸的世界里,忽有一道呼声,如孤狼嗥谷一般传来,携风而啸,迢迢而来,骤然打破了他的歧念歪思。

    “云师弟——”

    ……

    几个呼吸之后,李部便将云山拉到了赤叶巨枫之上,驾着此器往器物房的方向,继续疾驰而去。

    注意到云山明显劳累过度的脸色,李部眼光一闪,顿时就透露出了些许担忧与关怀之色。

    “师弟,你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而且你为何一个人走到了这里?我可是去西山找了一大圈都没将你找着。”

    本就身形颓败,垂头丧气,闻得此语,云山面上的阴郁凝愁,登时就更浓了些。

    一声嘘叹过后,他便显出了几丝哀戚与愤恨,无力而怅惘地望向了半空中的游云,怔怔地出起了神。

    “修炼宗门功法之后,我一心只想快点到师兄这等境界,然后回去报仇,手刃奸人,让爹娘瞑目。”

    “只是,我却想得太简单了些。”

    “近两月以来,日以继夜地聚炼灵气,焚膏继晷地控御元流,我也只不过是堪堪进入了练气初期,而后便始终是在原地踏步,难以寸进。”

    “今早试了近十次,却纵使法力几尽,也无法令飞云筏腾空载人,所以为免延误,便只好天不亮就出门,想在正午之前赶到器物房,顺利领到月奉。”

    李部本是安安静静地立在其前,听其叙述渐详,竟是缓缓转过了身子,诧异惊奇地盯起了云山。

    无奈地撇了撇嘴,虽隐有哂笑之势,却立马就又被他给憋了回去,换上了一副略有责备的神态,貌如厚德师长,谆谆而诲道:“师弟,心有嗔痴,操之过急,可俱是修行大忌!”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只需按部就班地修炼,尽心尽力,费上个三五载,就多半可以晋至练气中期,到时购上三四张灵符,置备一两件法器,何愁不能屠之如狗,乂之如草?”

    “况且,这修行境界的突破,也不是一味的苦修就行的。”

    “修行之道,除了枯燥的闭关,还需残酷的历练。即便是低阶修士,只要磨砺出了足够精湛的技艺,同样可以战胜,甚至是灭杀高阶修士。而天材地宝,与药石丹丸这些东西,也皆能使修士的境界与法力,短时激增,虽是难免有法力虚浮、根基不稳之虞,却也不是不可消除。”

    “你若——”

    似感气氛不对,说到此处,李部竟突然停顿了下来,扭头望向了瘫坐无言的云山。

    见其悲戚销骨,他的面色,顿时就变幻了起来。迟疑犹豫,左右不定,内心似有激烈的冲突,一边是于心不忍,哀同身受,一边是自私作祟,贪念难除。两个想法相互攻伐,相互矛盾,抉择难固。

    踌躇了半晌,觑得云山依旧故我,他才牙龈一咬,剑眉一蹙,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师弟若实在是放不下心中仇恨,师兄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道此语,明明是意示襄助,在昭人情之暖,然而话刚出口,竟似一阵西风,忽然间砭骨而过,侵髓而入,令人直欲打上一个寒噤。

    为遮去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云山顿时就猛地抬起了脑袋,身子微抖,双目大睁,神光灼灼地盯向了李部。

    “当真?!”

    语起如燕升,一时之间,竟不知飞去了何处,杳无音讯。

    辨其神情,感其迫切与渴求,李部却是一阵沉默,观那夷由之态,似有出尔反尔之意,只是踯躅了片刻过后,视得云山眸中希冀犹烈,他竟又忽生一刹那的怜悯。

    一声轻叹,终究是难以残忍。

    “自然当真!”

    “这一月间,我吞服入品炼灵丹,修为虽又有所精进,但却始终破不了瓶颈,难能进入练气巅峰之境。”

    “而后我便去了酬功堂,接取了找寻云水雾枫的任务,结果一番苦觅,云水雾枫没找到,却找到一只贪宝精鼠。”

    “此兽大约是练气后期,**中多半有宝灵枝存在,只是它虽实力颇弱,却嗅觉灵敏,极其多疑,而且身形敏捷,速度极快。”

    “我本是打算等自己修为再高一些,能有万全把握的时候,再独自一人杀鼠取药。只是如今,我既无法短时打破瓶颈,那索性便卖师弟一个人情。”

    “师弟助我杀鼠,我便将宝灵枝的一片叶子给师弟,如何?”

    好不容易等来了回音,然而云山竟是一瞬呆滞,显出了满脸的茫然不解。只是当目光一转,却见得李部不但是并不解释,反倒是唇角隐挑,似笑非笑,略有考校之意。

    玄眉一拧,他便低下了头,苦苦思索了起来。

    如此境况,只因记忆之中,这两样东西都曾在《修真初观》里的《天材地宝篇》中有过记叙,却奈何时日已久,而那时所忆又太过粗略与繁杂,如今陡然提及,霎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了。

    冷氛蔓延,及至半晌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隐含的东西,眼神一亮,他就卒然站了起来。

    “既如此,那便多谢师兄了!”

    见其躬身谢礼,察其豪气隐生,李部面上的笑容,顿时一盛,随即就右手一翻,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盒,递予了云山。

    “师弟既然如此聪慧,想来也知晓这十里香云花的用法。”

    倏而之间,宛有礁触河舟!

    陡然望得面前之人的举动,云山竟又复一愕,然而待得听清其末语,却又立时会心一笑,眸光闪耀。

    微微颔了一下首,他便伸手接过了盒子。

    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他便将其揣入了怀中,妥善地置在了深处。

    此物紧随宝灵枝,记载于《天材地宝篇》中。透过玉盒,以人的体温,蕴之十天半月之后,此物便会逐渐产生一种极为奇异淡薄的气味,对鼠类妖兽而言,存在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此花一旦被幼鼠吞食,便能促其生长,强其血脉,且效用极显。

    这株十里香云花,大概有婴儿手掌大小,色呈微红,花有五瓣,十三根花蕊微弯而立,既无香气,也无臭味,堪堪是一百年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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