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玄玉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已经没有别人的气息。嘴角还残留一丝鲜血。踉跄的站了起来，仅仅这么一会，他感觉仿佛沉睡了千万年，气息变得非常虚弱。他闭目休息了一会，让所有的气息归位，此时他的脸色才看起来好了许多。

    “他应该是脱险了。也好.”

    尹玄玉自言自语，他知道若是那个人没有脱险，他也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此时他想起还在客栈的江城，便飞速回去。只是心中总有疑问。当时站在暗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阿城”尹玄玉轻声叫了江城的名字，还没有醒过来。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愧疚。托起江城的身体，在后颈点了后颈的**道。才慢慢放下。

    “阿城。”他的声音如梦一般滑入江城的梦里。她仿佛在迷宫，听到尹玄玉的声音却找不到出口字哪里。

    ……

    梦

    ……

    又是梦境，她可以清楚的感觉，这是梦，却偏偏有着如现实一般的真实感。就如摔倒那疼痛是真的。江城在其中。早已知道一切是梦境。却无法醒过来。罢了。这梦也许是想说些什么。江城直觉感到，这一定不是个寻常的梦。

    尹玄玉的声音响起，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方向。之后又是一声。叫着自己名字。似乎。是想叫醒自己。

    “玄玉……玄玉。”江城大声叫着尹玄玉的名字。可在这梦里，很显然尹玄玉听不见她的声音。江城如同身处一片迷雾之中，茫茫然看不到四周。她几乎能感觉到，雾气里的水珠分散聚合，再次分散再次聚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迷雾中。

    ……

    “你要看清楚，你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江城猛然转身，迷雾似乎在渐渐散去。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最终迷雾全部消失。她才看清她站在菊翁的院子里。而他面前是石玉。

    “你要看清楚，你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石玉！”江城激动起来。她又一次见到他了。

    “石玉你没有消失！”

    石玉嘴角上扬，一丝笑意，却又些阴沉。

    “我不是告诉你。要看清楚，你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么？”

    江城猛然一个激灵。“你不是石玉！”

    此时石玉的面孔开始扭曲，仿佛是一个面团，被人**，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不自然的扭曲，那个样子，让江城倒吸一口凉气。他是……鬼么？

    猛然间，那个已经扭曲的没有人形，五官都错位的东西赫然站起，如同一瞬间变换，成了另一个人的面孔。

    “没错。阿城。我不是石玉。”

    江城本能的倒退一步，即使在梦里，这些场景却如此真实。即使眼前这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

    “如墨？”

    变化成萧如墨模样的人，嘴角上扬，似是微笑。

    “阿城。我就是萧如墨。好久不见。”声音如玉般温润。可是在那双眼里，却有一丝陌生。倒不是因为真的不认识。而是一种不甘心的陌生。

    “如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如墨苦笑一声。“这……这是我的一个梦。安慰自己的梦”忽然间。江城感到一股凉风过境，如丝般钻入身体。迷雾渐渐聚合。萧如墨站在原地，仰着头似乎在望着什么。

    “你看。就是这里。这是我的梦。”

    一片雪花缓缓飘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迷雾变成了灰白的天空和苍白的大地。雪白的苍穹浩然的一片大地。

    “这里是……泗水崖。”

    “竟然是那时候的泗水崖。”江城似乎被拉回到那一刻。她和萧如墨一前一后的走着。知道了江族噩耗。从此天地间身如浮萍。这场雪前所未有的浩瀚，如天宫葬魂。

    “这是什么意思。”江城抬起头看着萧如墨。

    “我说过，这是我的梦。这样的雪在我心里下了十一年。从你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下起。”

    “……”

    十一年前。她离开家族。从此不能在踏入家门一步。如易水旁的理人。她是不知道。那时。一个人的心里开始下雪。前所未有……浩瀚无垠。

    “这场雪，和我心里的雪一样。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无情。”

    萧如墨说着，一股冷风呼啸而过。如当年呼啸着钻入他宽大的衣袍。黑发乱如丝，却挡不住眉宇中的坚毅和冷峻。

    “如墨……”

    萧如墨忽然回头。露出笑容。那笑寥落孤独。

    “阿城。如果你当初和我一起走该多好。”

    忽然间萧如墨停了下来。

    “阿城。我想要一个答案。”

    忽然间萧如墨语气变得锋利，江城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萧如墨。狂风呼啸。画风骤变。萧如墨手中一把精致长剑，出鞘似能斩万龙。冷峻的眼神刺向远方，袖袍一挥，长剑破风而去，笔直插在地面上。

    “就在我和他之间。若有一天如此针锋相对。你该作何选择。”

    江城顺着萧如墨目光看去。远处一个桀骜的身影。与之对视。是他！

    “是尹玄玉！”

    为何是他。为什么是他？他如何与萧如墨之间有着联系。

    两个人似乎是两股对立的力量，站在天的两边，势均力敌，又毫不妥协。代表着两个力量崛起。似乎此时连天空都变幻了颜色。变得水火不容。猛然间，剑气呼啸，穿插而过。两人，如恶魔，如天骄，如烽火向着对方的战场冲过去。势均力敌。毫不妥协。轮乱天地间。天空都仿佛着火发出嘶鸣。

    “阿城。你该如何选择？”

    一瞬间。两个人已经直面相对。刀剑无情，锋芒毕露。

    江城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择，她没有时间想，两人相对的瞬间，江城已经冲了出去。那是本能的反应。

    时间犹如定格。如冰一般冻结，又下起了雪，那年雪在飘，她看见萧如墨，临立在雪中，她倒在他怀里，没有悲伤，没有惶恐，只有无边的虚无，却在他温暖的怀里找到自我。

    合羊道柳絮如风，江城离开家，她知道这一走，很难在回来。回头的一瞬。她没有看见，可是却依稀感觉到。萧如墨冷峻的面孔下，心里在下着雪。

    她还记得，四月的长安。像天国那般，烟雨楼台，在北方大陆里，一种奇特的温柔。那一年她遇见尹玄玉，桀骜的少年模样，不耐烦的带她游历长安。

    她也记得，尹玄玉少年时，比现在更加‘盛气凌人’，于是一句话没说好，江城清脆的一巴掌，让他永生难忘。这世上居然还有敢打我的女人。神仙洞里，她记得，那个倔强的少年，背对着她挡住尾随已久的地痞流氓，在他的碾压下毫不费劲的完胜。而她捡到一块玉。一如从那以后。她也拾去了少年的心。

    此时她如何抉择。萧如墨出的难题。意欲何为？那么这就是她的答案。

    她还没有找到答案，时间如同冰凌般破碎。江城已经出现在萧如墨面前。是她。挡在两个人中间。一瞬间刀剑幻化飞花，消失无形。

    可是那一刻，她本能回过头。看见尹玄玉安好。没有任何修饰。只是一笑。仿佛经历了万年。

    萧如墨迎风而立。那样子孤独到了极致。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

    “阿城。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选择。”

    江城回头看着萧如墨。

    “如墨。你到底在哪里。这只是个梦，你别骗我。你到底在哪里”

    萧如墨苦笑。

    “阿城。早晚我们会见面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什么”

    萧如墨随风幻化。“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是谁时。不要恨我。”

    江城来不及捕捉。富饶大雪里。萧如墨如风一样幻化消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空无。江城跪倒雪地中。

    “如墨。你到底在哪里？”她的声音如一声叹息。仿佛浮华散去，缘起缘灭。

    “阿城。快点醒过来吧”

    江城猛然回头。尹玄玉还在。他没有随着萧如墨的消失而消失。

    “快点。再不醒过来就来不及了。”尹玄玉的声音此时仿佛不是从他嘴里说出。而是在这天地之间到处都能听到。不知道声源在哪里。他居然和自己一样意识到这个梦的存在么？

    “玄玉！”

    她猛然睁开眼睛。尹玄玉在她身边。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是现实。阿城。你睡了很久了。”

    凌晨。即使是苗疆，风也微凉，缓缓吹过。江城此刻才感觉一阵清醒。

    “玄玉。我做了个梦”

    “我知道。”

    “你怎么会在知道。”

    尹玄玉苦笑“因为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江城想起梦里的场景。如同过了三生。

    “回首向来以三生……”

    尹玄玉奇怪的看着她。“什么回首向来以三生？”

    江城含笑。“没有。忽然想起来而已。”她渐渐靠在尹玄玉的肩膀上，此时，此刻，此夜。她仿佛已经和眼前这个人，走过百年。

    客栈外，月光如雪。一个人居然像是在月下临立。空灵不可方物。那一瞬。月光仿佛化成了海。波光漫涌，潮起潮落。

    古境，月海潮涌，天即是地，地也是天。古道，浮云翻涌，云即是雪，雪亦是云。苍山上。洱海下。云寥落。月沉沦……

    那人一身蓝袍。风起云涌。如海潮翻涌。却只与月相望。薄唇张合。

    “阿城……他……是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