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出去，菊翁还在躺着，可是看上起已经好了很多。大概很快就会醒过来吧。江城垂下眼睑，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身走到了屋外。却哪里都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就和梦里的一样，他去了哪里，江城不禁疑心起来。

    “阿城。”江城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猛然回头。尹玄玉从后门进来。“你醒了”尹玄玉看着江城，手里端着铁盆。长长的袖袍挽起。露出白而坚实的小臂。

    “你怎么不叫我。”说着顺手把盆放在菊翁头旁边的案上。江城一言不发。看着眼前这个人。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对。他去了哪里，他又做过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

    “玄玉……”江城开口却欲言又止。剩下的话哽咽在喉咙里最终没有说出。

    尹玄玉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

    尹玄玉笑着转过身去。又再一次给菊翁顺导一次气脉。一夜的时间他都是这样。束起得头发还是干净的一丝不苟。可是一夜未眠的他，眼里似乎有点疲惫。嘴唇也开始微微发白。可是却一点都不为所动，依然认真的为菊翁顺导气脉。

    江城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瞒着自己，她十五岁遇见他，就是这般模样，一双细柳般的眼睛里带着桀骜，气质却是器宇不凡。当年还有的浮躁，如今却渐渐变得成熟。虽然还是不改随意的性子，却已经知道如何温柔对待。

    “阿城？”尹玄玉抬起头。江城正在看着她。“你怎么了。”

    江城目光移开。“没，没什么。”

    尹玄玉不禁哈哈大笑。“你明明就是在偷看我。”尹玄玉转过头来一边打趣道“怎么样我长得还不错吧。这一点我可一直都很有自信。”

    江城被被他的厚脸皮逼的无言以对。“少自恋了。你长得很一般……一般！”

    “那你看我做什么。”

    江城被这一句问倒，又不能实话实说。索性不理会他了。

    尹玄玉无奈的摇头。一边收回手中散出去的内力。然后才转过身来。

    “阿城。”尹玄玉叫着江城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好了。我可辛苦了一夜。你怎么还生气啊。”

    江城回头看着他。他说的没错。他一夜未眠，却让自己休息了。“我没有生气。”江城看着他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城看着他，却没有停止笑容。曾经那样桀骜的他，居然也有这样细心照顾人的时候。

    “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照顾别人。”

    尹玄玉显得很无奈。“怎么？难道你以前没看出来。”

    江城停止了笑。恢复平静，仿佛在认真回忆。“嗯。是啊，毕竟你以前既刻薄又不可一世而且还很张狂。怎么样也不像是会认真照顾别人的人。”

    尹玄玉无辜的样子。“我以前是这样的吗？”

    “是啊！”江城认真的强调。

    尹玄玉转过身，眼睛不知看着何处。“原来是这样，那时候让你受苦了。”他转过头来。“不过那时是少年轻狂。以后要是你也有需要我照顾的时候。”他笑着说。“我想我也会这样，不，是比现在更好的照顾你。”

    江城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或者说根本不敢细想。“好啊。看来你巴不得让我出什么事才好呢。”

    “这是什么歪理！”

    江城没有理他，直径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一直走到那株落败的菊花面前才停止。尹玄玉看着江城走出去也从后面走过来。

    “你看，它们全部都谢了。连根系的都死了。”江城说着。她身后，尹玄玉面无表情。江城想起昨晚的梦。

    “玄玉。你说，人是不是有灵魂”

    尹玄玉听到这话，突然眉头一皱。随即又放松下来。“阿城也相信这些乱力怪神的东西？”

    江城在原地怔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哪有。我是随便问问的”

    突然间江城好像听见屋子里有动静。精神变得紧张起来。迅速飞奔过去。尹玄玉也跟了过去。菊翁案上的铁盆被打翻了，水泼了一地。菊翁一手撑着地，半跪在地上。看来水是他打翻的。他已经醒过来了。

    江城见状立即去扶。心里高兴菊翁终于醒过来，可是菊翁却一动不动。眼里是失落和心痛。

    “那孩子。石玉他来过是不是。”老人嘴唇嗡动。

    江城听着，心里震惊，菊翁也见到石玉了吗？石玉来过她的梦里。石玉也去了菊翁的梦里吗？

    菊翁眼里似乎渐渐湿润，一点一点湿润了眼角的皱纹。在江城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似乎是要到院子中去。

    “带我过去……带我过去。”

    江城一眼就看出菊翁目光一直在院子中那株菊花上。可惜那些花早就死了。老人眼里只看见一片片枯叶飘零。

    菊翁步路蹒跚，走了很久才走到那株菊花面前，他似乎比以前更老了。弯着的背变得更驼。他看着菊花更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菊翁伸手去抚摸那株菊花，已经死去的花，干枯的似乎比他还老。

    “石玉，孩子，是你吗？”老人轻声的说。这一刻忽然间微风轻拂，带起地上片片落花。一起卷在空气里。一同充嗜着悲哀。菊翁眼里的泪缓缓落下，顺着老人沧桑的脸庞。多少年来也未曾落泪。可这一刻，他失去了生命里最后的牵挂。

    江城松开扶着老人的手，她向后退了一步，仿佛看见石玉站在老人身旁，动作轻柔搀扶着老人，可是微风中，似乎不许他多停留一刻。一瞬间便灰飞烟灭。

    她看着菊翁心里不觉悲伤，她见过很多人落泪。包括她自己。泪总是苦涩的时候比较多。就如景辰的泪苦涩和隐忍。韩千的泪不舍和绝望。而此时眼前的老人。他的泪，是骨肉分离的刺痛和风烛残年的落寞。

    菊翁再没有流泪却依然站在枯花旁。一直到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