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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李密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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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渊刚刚在并州举兵西征,全国各地多路农民起义军或官军造反队伍早已风起云涌,其中尤以李密的瓦岗军(瓦岗为地名,位于今河南滑县南部)最为强大。

    李密字玄遽,又字法主,祖籍辽东襄平(今辽阳)。远在北周年间,他的祖父李耀即被赐爵邢国公,父亲则先后在北周以及大隋朝出任高官,位至柱国将军,赐爵蒲山郡公,堪称一代名将。隋文帝当年做下那个怪梦时,他父亲业已去世,李密虽然承袭了蒲山公爵位,却因年龄偏小,无法出任朝官,凑巧躲过一劫。

    以后,怪梦风波因时过境迁而平息,按照大隋朝优待功臣后代惯例,他尽管武功较为平庸,却因口才出众,被选入皇宫左翊卫府充任千牛备身。

    李密胸怀大志,满心指望以自己超群出众的才能,理应呼风唤雨,笑傲天下,对朝廷种种礼遇从未拿来当回事,对那些红极一时的高官也压根儿没有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不但朝廷高官,即使是对待杨广,他心目中又何尝有过真正的敬畏。

    正是那目空一切的大不敬心理,李密难免时不时惹出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一回,左翊卫府全体侍卫奉旨保护杨广出巡。李密一路目睹他那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神气,心中颇不以为然,脸上一不留神露出一丝轻蔑神色,大有当年项羽偶然在大路上见到秦始皇出巡时那种“彼可取而代也”的心态,凑巧与杨广的眼光撞个正着。

    杨广自登基以来,说准确点,应该是从出生以来,还没人敢于当面用这种鄙薄的眼光看他,当时那满肚子火气可想而知。不过,也许是李密命不该绝,杨广虽然对他明显不怀好意的眼光深感气愤,却破例没有下旨严惩,仅仅在事后轻描淡写地交待宠臣宇文述:

    “前天左边仪仗队里那个脸色黝黑的年轻人,眼光邪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能让他继续充当侍卫,以免弄出乱子来!”

    我们在评价杨广先生那位短命皇帝时,往往不屑一提,看看这件事,恐怕会多少改变一下观点,对他那敏锐的洞察力也不得不佩服吧!

    宇文述曾经与李密的父亲颇有交情(宇文述对朝中许多李姓大臣概无好感,偏与李密父亲合得来,看来李密那小子还真有几分幸运),为免杨广对他加以迫害,特意以上司兼长辈的双重身份郑重转告:

    “贤侄的所作所为未免太不检点,居然让皇上产生了怀疑!如今既已惹出麻烦,为求万无一失,你还是借口患病,主动辞职,以免惹出更大事端!”

    李密贵族出身,原本感觉那微不足道的皇差过于屈才,别说府上有的是银子,不愁过不了日子,听了宇文述那番话,不由暗自冷笑:你他妈看不惯老子,老子还懒得侍候你呢!

    事后,李密毫不犹豫辞了职,在家闲居,看似专心攻读兵书战策一类经典古籍,偶尔也写写诗,或与人下下棋,至少表面上过得十分潇洒。其实,他的内心一刻也没有平静过,无不时时刻刻“心忧天下”,期待早日时来运转,大展身手。

    金凤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途士,空轸郁陶心。

    眺听良多感,慷慨独沾襟;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

    一朝时运合,万古传名器;寄言世间雄,虚生真可愧。

    从以上这首五言诗里,我们不难看出这位李密先生不同一般的自负心态!从诗歌艺术角度看,似乎没有值得特别称道之处,甚至更像一首通俗易懂的打油诗。假如出自一位普通的无名之辈笔下,很可能被人讥笑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作!不过,此诗出自李密这位后来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手中,意义却大不一样!单以立意论,诗中前四句表达了笔者对现状的不满,以及迫切希望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后四句则表达了他剑指天下的雄心壮志!“一朝时运合,万古传名器;寄言世间雄,虚生真可愧。”虽然狂得可以,却简单易懂,也称得上气势磅礴,哪怕与后来人黄巢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等句媲美,也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了。

    那一天,李密因在家里坐得太久,想出门透透气,就骑着一条黄牛(那位贵公子也真特别,以他之类富贵人家,应该不缺高头大马吧,偏偏要骑着一条牛),一路逍遥自得,大声背诵《汉书》,凑巧在大路上遇到杨素。

    积久成习,李密明知对方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顶尖人物,他也勉强让了路,表情却大大咧咧,只管目不斜视地背书,完全没有寻常小民百姓遇到大人物时那种敬畏神色。

    杨素倒也大度,他以前并不认识李密,对方一介草民,在他面前如此傲慢无礼,他不但没有生气,相反因看到李密年纪轻轻,居然可以那样不受环境干扰,心无旁骛,将《汉书》背诵得那么流利,认定此人肯定不一般。受这种因素驱使,他甚至不惜屈尊降贵,当即下轿,热情邀请李密入府,有如老朋友谈心一般,与他天南地北谈论、评议天下大势,古今得失。

    李密生性目空一切,认定自己将来即使不能象文帝一样成就一代帝业,也理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不会比杨素的地位差到哪去。正因为有这种雄心大志为基础,尽管与对方的身份、地位相差万里,他也毫不怯场,面对杨素所提各种问题,无不对答如流,条条是道。

    杨素本身颇具才干,听了李密一番高论,不禁暗自吃惊,越发认定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待他告辞离去后,竟深有感慨地对长子杨玄感说:

    “李密才学过人,是个难得的奇才,你兄弟没一个比得上!”

    父亲那么器重李密,杨玄感当然不敢轻视,以后就多了个心眼,只要有时间,总是千方百计寻找机会与他接近。时日一久,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密友。

    以后,杨玄感在黎阳造反,急需高智商人才,打开大脑库存,自然第一个想到这位才华出众的好朋友,当即令人将李密请入军中,拜为军师,并诚恳地向他征求今后的发展、进军方略。

    李密日盼夜盼,总算盼来这么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对杨玄感所问的事,心里早有准备,以至不假思索,脱口说出三计:

    “杨广出征,至今远在辽东,南有大海,北有突厥,中间一条大路,到处关卡重重,明公如果断决策,出其不意,火速抢关夺险,率军长驱入蓟,杨广回国的路就断绝了;高丽人得到消息,定然借机发难;到时候,他前后受敌,要不了一个月,军粮势必耗尽,兵马再多,也将不战自败,这是上策!关中地方闭塞,土地宽广,是难得的创业基地,明公率军西进,一路所过关卡可以暂不理会,矛头直指长安;长安是历朝古都,藏龙卧虎,明公入城后,可大量招贤纳士,妥善安抚当地军民,借以换取人心,同时分兵把守各险要处;杨广回国后,因老巢丢失,打败他就不难了,此为中计!集全军之力,火速进攻东都,但隋军势必全力防守,如百日之内不能将该城拿下,各地兵马得到消息前来驰援,胜负却很难预料,因此只能称之为下策!”

    “蓟州离此路途遥远,大军远征,耗时费日,且一路关卡重重,逐一攻克,绝非易事!只怕我军远远没有到达,杨广大军却已回国!”杨玄感沉默片刻,断然回答,“西取长安,依贤弟之见,一路所过关卡暂置一边不予理会,固然可以加快进军速度,但也无法杀出我军应有之威,即使顺利攻克长安,四面大片土地还是掌握在隋军手中,恐难有所作为!反过来说,东都是杨广苦心经营多年的新都城,朝廷百官家小多居该城,只须一鼓作气将它攻克,众官挂念家人,心情无法安定,到时候晓以利害,大多势必临阵反戈!再说,东都离此不远,大军一出,更易立竿见影,由此可见,贤弟所谓下策,方称上计!”

    应该说,杨玄感当时对形势的分析也自有他的道理所在,行军打仗,毕竟不同于纸上谈兵,以他临时拼凑起来的那点儿有限兵力,无论是攻取蓟州或长安,路途遥远,沿途各处都有朝廷大量军队,各地官员守将能不认真考虑考虑自己肩负的一份责任?你不沾惹那是你的事,人家能眼睁睁看着你从身边轻轻松松绕过而不闻不问?哪怕一切都按李密所说的上计或中计实施,也未必真有那么容易得手!

    要说失误吧,杨玄感最大的失误是性格过于浮躁,反旗竖得太早。正如李渊当初对宇文士及所说,假如杨玄感起事之初不事张扬,而是假借运粮之名,一路悄无声息、兵不血刃拿下黎阳到蓟州一线关卡,杨广被阻隔在大海那边,除了瞪着双眼干着急,还能怎么样?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这一严重失误,将他彻底推向了祸福难测的风口浪尖。这一点,李密心里其实也很明白,那会儿,哪怕杨玄感将军事指挥大权全部交给他,他也自问缺乏足够把握稳拿稳取实施他的上计或中计。没有充足理由说服对方,他除了闭上嘴不再出声,还能怎么样?

    于是,杨玄感断然下令,与杨积善、杨玄挺两位胞弟分兵三路,进攻东都,并旗开得胜,一路上打过不少胜仗,夺取了河南境内大片土地,兵势日见强盛。令人遗憾的是,大军抵达东都后,却遭到隋军顽强抵抗,东都城屡攻难下。时日一久,双方在攻守过程中打成拉锯战,一拖几个月,杨玄感始终无法将它攻克,且没有及时采取补救措施,比如说放弃进攻东都,先将后方大本营好好巩固一下之类。

    正因为类似种种失误,以后,杨玄感被陆续赶来的隋军层层围困,才发现处境不妙,不得不转攻为守,分兵四面拒敌,却往往顾此失彼,节节败退,先前所取土地陆续得而复失,最终兵败自刎,落了个彻底惨败的可悲下场。

    李密因始终追随在杨玄感身边,生平壮志未遂,自然不甘心像杨一样自刎,以至在混战中成了隋军俘虏,被作为首犯之一押往朝廷。多亏密友王伯当、齐国远、李如圭等人及时得知消息,在押送途中设计将他救下,一路陪同他到处逃亡,吃尽苦头,躲过官军层层追杀,最后逃到瓦岗寨,被翟让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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