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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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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边说着,边引二人进入房中。

    昭明堂空置许久,因着他来,魏垣特地效仿宫中规制,寻了些香花来熏屋,以增添安宁之气,可魏垣打量着他面色煞白眼下乌青,并不安宁。

    “殿下昨夜观书有些入迷,并未睡好,王爷切莫担忧。”晏锦解释道。

    今日许瑜换了身靛蓝暗花常服,腰上玉佩与辟邪金兽相撞之声在静室中显得尤为清脆,引得纾雅愣神一刹。那只金兽正是她去年所赠。

    她向来有恩必言谢,那次许瑜救急,帮她缓解寒症,又备好车马送她回家,对她而言是重恩,这才有了这份谢礼,不曾想他竟佩戴至今。

    纾雅不信他昨夜痴迷读书导致没睡好,他一定受了旁的事牵绊,可往事都说开很久了,或许他心里揣着其他难以排遣的烦恼?

    “魏圻表兄的屋子里藏书可真多,竟看得耽搁了瞌睡......”许瑜落坐,轻揉双眼。

    他的话语中带了明显的说谎意味,魏垣一听便知蹊跷。不过今日如此郑重地来找他,确实是为了长兄魏圻之事。

    “可惜长兄读过这么多书,深谙兵法,却参不透人心诡谲。”魏垣与之对坐,神色平淡道。

    话音刚落,只见纾雅从腰间囊袋中取出两张信纸,展开四沿,顺桌案滑到许瑜面前。

    这两张信纸无论材质规格还是书写者的笔迹都如出一辙,不过其中一张年份更久,边缘已泛黄。

    “这是昭明堂所存的长兄遗物......”魏垣指腹轻敲在那张旧信纸上,其中内容为某次战役的一些军情,未署名。随后他移动手指到另一边,“这是祁昌懋答允纾雅照应韦家,从而寄去宜州官署的信。”

    魏垣因先前怀疑兄长受人陷害,查看过遗物中每一封信,可最关键那封,也是引他带兵出战的那份密报不翼而飞,只剩如今这张同样是汇报军情的被保留下来,其上字迹也被他熟记于心。

    前几日回府,纾雅命人收拾衣橱时,从一件修补过的冬裙中掉落出一张信笺来,她这才想起之前要了祁昌懋亲笔信这事,将其示于魏垣,只一眼,他便知晓两封信出自同一人之手。

    光是两封笔迹相同的信虽不能说明什么,但也足够让这件几乎盖棺定论,即将成为一抔灰烬的旧事再度冒出火星。

    趁祁昌懋养伤间隙,魏垣明里暗里派人追查,方得知祁昌懋对字迹的谨慎程度远超旁人,只有在情况极其危急时才会亲笔书写......若魏圻阵亡前所收情报为祁昌懋亲笔,那也就能解释为何他迫切出征,没有一丝犹豫。

    顺着线索查,最终在郑普那儿得到了实情——魏圻最后一战,的确是祁昌懋递的情报。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也实在是奉命行事,虽说了实情,却言尽于此,至于奉谁的命,他没有直言。

    魏垣只能自行猜想,长兄若是势起,他日必定威胁到祁家,试问哪个已经得势的大族会坐视自家基业衰微而不顾?

    况且当年皇帝疑心长公主,祁家还负有监管职责,正好借了由头以权谋私。

    所有事情在魏垣心中串了一遍,紧接着他又拿出手上现存的证据以及陈情书,稍作解释后,对许瑜说道:

    “长兄之事已过去两年有余,那张致他身死的‘情报’早已不知去向,或许已经焚为齑粉,如今我手中虽有证据,却无法直接定罪于谁,还望殿下将其带回京城,请陛下圣裁。”

    桌上东西不少,在魏垣叙述之时,许瑜大致翻看了一二,隐隐翻腾着一股愤懑:“魏圻表兄的确可惜,我知道祁家人不是好相与的,却不知他们还存了这些心思……回京后我必定一五一十禀告父皇。”

    “多谢殿下……”魏垣听罢,直身施了一礼,“难得不以书信交流,有些话臣不得不言。”

    “表兄可别与我生分了,但说无妨。”许瑜怅叹道。

    “梁王与太子,看似是两个皇子之争,实则是陈氏与付氏的博弈,恕我直言,梁王心气高傲不善体察民情,固然不可为人君,但太子过于仁善,甚至软弱,即便付氏一族将他扶上皇位,只要陈氏一日不衰,整个前朝便有得斗……”

    话说一半,魏垣沉吟了片刻,接着道:

    “三皇子、五皇子无治世之才,阿玦……实在不宜卷入那些腥风血雨,大炎未来之势,还得仰仗殿下。”

    “表兄!”

    拍案声突如其来,绕梁回响,魏垣纾雅蓦然垂眸,连一旁侍候的晏锦也霎时下跪。

    许瑜稳了稳心神,切齿沉声道:“你可知说出这些话乃大逆不道。”

    魏垣颔首应答:“所以才只能在此处说……殿下年纪轻轻便知爱民亲军,勇毅果敢,谁敢说不是储君之人选?况且只有殿下登上大位,太子与梁王才能同时存活,阿玦不再受到欺压,就连韦家人也能安然回京……”

    话中指向明显,晏锦在一旁听得仔细,眸光一转,兀然开口道:“殿下,卑职以为酒泉郡王说得不无道理。”

    许瑜惊诧稍定,坐回原处,“出了这间屋子表兄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太子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只要他在东宫一日,我绝不会僭越。”

    抛开一切光鲜的外壳,他剖析自己与魏垣结为同盟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培植势力,不敢说没有半点私心,双方通信已久,早已有了“结党营私”之嫌,只是二人幼年便相识,多了一份兄弟情谊在。

    况且除开远在西北边陲的魏垣,他与晋州将门晏氏已是“一党”。

    许瑜态度仍犹疑,但语气明显和软下来,魏垣抓住这间隙,解释道:

    “作为臣子,我希望减少朝堂上的流血牺牲,作为兄长,我希望自己的弟弟们平安,仅此而已。”

    昭明堂静得出奇,连远处风吹常青树的瑟瑟之声也听得一清二楚,许瑜的神智在此处甚为清明。

    他扪心自问,这大抵不是什么谋逆之举,且自己不同于梁王,即便争夺,那也是为了身边人不再受苦。

    几番思绪搏斗下,许瑜终于松了口:“表兄所说,我会慎重考虑,争权,更是揽一份责任......”

    他肯应下这事,在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魏垣话中提及韦家人,的确是纾雅有事相求,只待许瑜心绪完全安定下来,她才顺水推舟:

    “幸得殿下体谅,今年岭南晴雨得宜,作物长势喜人,荔枝也快熟了呢,过几日到了摘果期,最早的一箱会从宜州发往京城贡与皇帝,同时答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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