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直白且尖锐的刺过来。

    陆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大雨瓢泼，眼前的人眼底满是警惕和忿忿，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居高临下，又像是掺杂着几分优越和怜悯。

    陆暖缓缓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她每动一下，就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疼。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过来了。”

    她伸手理了理耳边碎发，脸颊苍白而尖瘦，对于这些尖讽的话，也似乎麻木到全盘照收。

    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身后的许暖踟蹰片刻，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可我只有他，所以麻烦陆小姐不要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后边的话说的匆匆，刚起开了头，又迅速的结尾。

    陆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

    她眉眼弯了弯带着几分自嘲又像是几分嘲弄，只平静的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旋即离开。

    身后的许暖早就做好迎接怒叱开战的准备，可谁想过一拳搭在了棉花上，她早就在之前就了解过这陆家千金，张扬跋扈、骄纵任性，从出生开始就被众星捧月的生活。

    她怎么也没想过，这次陆暖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可这种平静的似笑非笑，却更让人心里不安且憋屈。

    她看着离开的背影，咬紧牙关，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

    陆家偏远的住宅内。

    车子才停下，门就被从内推开，乔堇撑着伞从里面出来，有些抑不住的欢喜，“爷爷在里面等着你呢。”

    说完，出来伸手就要挽住他的胳膊。

    顾靳琛靠在车身那边，神情淡漠寡凉，“不用了，帮我把东西送进去算是祝寿了。”

    他跟顾家的关系谈不上多好，早在十几年前，他被领进顾家的时候，也曾幻想过亲情，可次次亲近换来的却是无尽的鄙夷和辱骂。

    人人都骂他是小三的儿子，不知羞耻。

    年幼的他问过一次，可那时候正在做饭的妈妈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顿了很久，才弯腰蹲下抱住他，眼圈红的身体都在轻颤。

    从那之后，他再没问过一次。

    可从那之后，也再也没有拥抱他的温暖怀抱。

    乔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怔，下意识问：“爷爷在里面等你呢，今天还有别的客人。”咬咬牙，后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家老爷子打定主意撮合他们，这次过寿辰不过就是个名头，实际却是逼婚。

    顾靳琛偏头看了她一眼，沉浓的眸底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像是一眼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哦？”

    拖长的音调都像是带着几分嗤讽。

    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乔堇脸色有些难堪，“你不想跟我结婚，是不是因为陆暖？”

    她好歹也是乔氏千金，当初什么都不图，跟在顾靳琛身边三年，本来以为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顾太太，可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陆暖离婚了。

    顾靳琛打开车门，听到这话，眸眼更为沉浓了几分，淡漠又锋锐的望着她，喉咙暗哑带着几分薄冷的沉寒，“就算不是她，也不可能是你。”

    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乔堇不甘心的咬牙道：“你忘记当初她在你最难的时候，跟别人结婚，还把你公司的秘密一起给她新婚丈夫的事了吗？”

    “当初如果不是我的话，你那个公司早就破产了，那时候她在哪里？”

    当初陆苏的婚礼有多么的盛世张扬，顾靳琛的处境就有多么的凄凉悲惨。

    原本就遭受重创，偏偏那个节骨眼上，他公司最重要的机密被泄露，导致那决定关键的生意直接被苏既横刀夺走，而知道这机密且有利害关系的，除了陆暖，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顾靳琛攥着门把的手收紧，他怎么可能忘记，在他最低谷的时候，所谓的‘爱人’笑意盈盈的挽着别人的胳膊走上红毯，而他差点就死在顾家争夺权势的纠纷中。

    这样的恨意，才支撑着他三年下来不敢停歇，一直到走上如今的位置。

    可——

    他掀起眼皮，静静的看向对面的人，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乔堇说的口干舌燥，到最后声音渐小，心底扑通的有些不安，那双眼眸太黑了，黑到深不见底，黑到似乎一眼就看破她的谎言。

    不可能！

    这些事，哪怕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发现的。

    “靳琛。”乔堇咬咬唇，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声音都从刚才的尖锐变得缓和下来，像是刻意的示好，“毕竟今天是爷爷的生日，爷爷也真的很想你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进去看一眼，你难道就不想要矜姨的遗物了吗。”

    她缓声慢语的，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毕竟他的生母对他来说，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哪怕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

    可顾靳琛却站在那边岿然不动，许久才扯了扯唇角，弯起一道嗤讽，淡淡的甩开她的手，“你既然费尽心思的想要嫁到顾家，不如考虑一下老头子，不更直接吗。”

    说完，弯腰进车，车子直接发动。

    只剩下乔堇难堪的站在原地，伞柄都几乎要被捏碎了。

    外边的雨下的愈大，分毫没有停雨的迹象。

    车子往回开的途中，顾靳琛偏头看着外边，外边的风景不停地倒退，在路过最熟悉的街道的时候，车子忽然停顿了一下。

    “顾总。”司机放缓了速度，迟疑的开口，“那个好像是陆小姐。”

    一座破旧废弃的屋子的屋檐下，一个身影蜷蹲在那边，恍惚的和记忆中的重叠交撞。

    当初他见到陆暖的第一面的时候，也是个雨天，也是同一个位置。

    “嗯。”

    他喉咙溢出淡淡的声音。

    司机摸不准他的意思，“那……”

    “停车。”

    车子停下，引擎发出的动静惊动了屋檐下的人。

    陆暖下意识抬头，刺目的车灯照的她眼睛睁不开，一恍惚好像看到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冲着自己过来。

    一如当初。

    那身影停顿在她面前，嗓音寡淡而薄寒，一字一顿戳碎了所有的幻想，“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