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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机米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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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地处白搭湖畔的诸北村,天似乎比其他地方亮得早,才四点零一点就东方发白。
  何喜富轻脚轻手地起床,就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蓝色短裤来到灶间,匆匆刷过牙洗过脸,带上平时洗脚用的一只木桶,径直走到屋后园子的塘里。
  何喜富推着木桶,沿着塘边的那根尼龙绳子,把绳上吊着的珠蚌一个个摘下来,放进木桶里,然而推着装着珠棚的木桶找到其他绳子的空余地方,把木桶里的珠蚌吊上。
  从春天到夏天,何喜富先后在这个水塘里吊养了个一千零四十五只珠蛙,到昨天为止,己检查出死蛙八十三只,发霉发黑等病蛙四十七只,首次插种吊养珠蚌的成活率己达七成以上。
  江苏师傅朱均林说,初次插种吊养河蚌有这个成活率己相当不错了。
  听到朱均林这样的评价,何喜富心里如同已育出了珍珠一样开心。
  病的死的共一百三十只珠蛙被何喜富全部摘了下来,防止把病菌传染给其他珠蚌。
  江苏师傅朱均林说,过了这么久,一般情况下能活到现在的珠蚌不会有啥问题了。
  于是何喜富今天就来了个移蚌腾空间,趁着大家还没出畈的时光,就把后面吊养的珠蛙全部移吊到摘下病死蚌的空位上,把空间集中到一二根绳子上,以便到时再吊养新插种的珠蛙。
  五点不到红彤彤的太阳已在远处的湖面上露出了笑脸。
  朝阳映红了何喜富家那个与湖相邻的菜园子,也映红了站在园子塘边的何喜富那张笑脸。
  大阳出来了,湖畈里的人也多起来了,何喜富移蚌腾空间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洗掉脚上的泥水,拖着拖鞋往家走。
  何紫娜见何喜富做了早场回来,便拿出一捆干面,准备做碗面条给老公吃。
  何喜富却放下木桶就要往外走。
  何紫娜:“你不吃早饭?”
  何喜富:“我要先去机米房,双夏快开始了,机米的人会多起来。”
  平日里,由于大家要按时参加生产队劳动,农户一般把生产队出工前收工后或生产队因下雨停工的时间作为自己机米段,因此越是生产队休息、放假的时间,就越是何喜富忙的时间。
  “我先去机米房开门机米,早饭到时回来再吃,你若有事去的话,就把我炒个饭留着。”何喜富说完话,取过桌上机米房钥匙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朱均林边说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何老弟,你是不是先带我去上莲湾大队去一趟?”
  朱均林跟何喜富说的也是一桩急事。
  昨天他去上莲湾大队巡查几个承包下来的蚌塘情况,其中发现一个蚌塘在比较隐蔽地方,几个十五六岁的小青年用瓶子在往塘边沿洒水,待朱均林不声不响走近时,发现有几只河虾往崖上爬。
  “你们是在用杀灭菊酯药虾,谁叫你们这样干的?”朱均林威严的一声喊,吓得几个小青年拔腿就跑。
  后来,朱均林叫来这个塘的管理员,调查平时有没有发生过类似情况。
  这位管理员告诉朱均林,这几位小青年来个几次,他发现了都是好言劝说回去,但有时候他们也像“癞皮狗”懒着不肯走。
  朱均林在这位管理员中获悉,对这几位“癞皮狗”他很难处理,一位父亲是大队干部,一位的父亲是大队里的“破脚骨”,他都不敢得罪。
  但在蚌塘里下药毒虾毒鱼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说不好养殖着的河蚌也会受到伤害。朱均林想想还是请何喜富一起,赶在大家出工前去上莲湾大队主要领导干部和有关人员走走,商讨个管理办法出来。
  何喜富想想这事也是个要紧事。眼下学校都快放暑假了,如果大队干部、学校领导、学生家长都不把这事管一管,脱管的学生你到蚌塘毒个虾。我到蚌塘毒个鱼的,说不定还真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何喜富和朱均林一起来到上莲湾大队党支部书记家时,书记正在吃早饭,何喜富便把大队里有几个小青年已有多次在蚌塘里毒虾的事情连同自己的想法向书记说了一下。
  何喜富汇报完情况,书记也吃好了早饭。书记放下碗筷,用手一抹嘴巴,拿起朱均林提过去的香烟,在桌子上“笃、笃、笃”地点几下后,拿起打火机点着。
  书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哈—”的一声吐出烟圈,然后一伸脖子说:“这事该办,也好办。”他想出一个法子,由大队出面写张严禁任何人去承包塘里毒鱼、毒虾的通告,再上门去几户重点家庭走一走,做个思想工作。
  何喜富向朱均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他这样是否可以?
  朱均林点点头表示同意。
  何喜富想了想,既然书记提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包塘主人朱均林也同意这样做了,那就趁热打铁立即行动吧,免得到时书记又把这事搁起。
  想到这里,何喜富就赶紧提议:“这事比较急,如果没有其他要紧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先到文书这里说一下,请他上午写好通告并贴出,之后再请书记一起,到几个重点户家里做下工作说下情。”
  书记点头说好,不过他说这次还得叫上治保主任一起去,毕竟到时有事情出来也离不开他处理。
  文书拟好通告,何喜富、朱均林和两位大队干部走完好几个重点户后,大阳已升得很高,何喜富急急忙忙回到家里。
  何紫娜拿着猪食桶刚刚从猪栏房里走出来,看到喜富回来,她就远远喊话过来:“喜富你为啥一去这么久呀,快去机米房吧,又有好几个人来叫过几米了啦!”
  “知道啦,我这就去。”何喜富进屋从桌上取过机米房钥匙,跑步往机米房赶去。
  机米房前站着五六个人,个个神态严肃。
  何喜富喘着粗气,远远地说过去:“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一位高个子的中年男子拉着张脸抢话在先:“喜富你也太不把我们机米的事放在心上了,我们都要参加生产队劳动的,迟到了又都要扣工分,你总得抓紧时间把我们的米机掉啊!”
  另一位知道何喜富一早去干什么了的中年妇女说:“喜富啊,不是我们反对你赚外快,说实在的这机米一年到头你也有三千工分的补贴,但你总得把你自己的份内事做好,不能肥了自己,害了我们呀!”
  “好的好的,你们快把谷去挑来吧,你们要出工的话,等会我机出米后就送到你们家。”何喜富看看机房前只有人而没有谷,以为大家还没把要机的谷挑到机房里来。
  “我们的谷已经挑到里面啦。”站在门口的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何喜富朝机房门一看,机房门开了,一把又大又厚的弹子锁丢在地上,明显留着被石头敲过的痕迹,碾米机前乱七八糟地放满了金灿灿的几萝稻谷。
  “门锁敲了,这事谁干的?”何喜富站在门口惊呆了。
  “大奎干的,他看你迟迟不来机米,就砸开门,打开电闸,机好自家的米就挑着回家了。”一位等着机米的人这样告诉何喜富。
  大奎是何喜富前一任大队电工兼机米工,也姓何。因为他服务态度不够好,工作吊儿郎当,而被大队党支部和管委会撤换成何喜富。
  诸北大队的机米房是专为本大队的社员服务的,机米房机米、机面粉都不收钱,统一由大队按人口定量在生产队年终分红中扣除粮食加工费,而对机米工则是实行每年三千分工分的补贴。
  虽说一年到头收不到一分现金,但毕竟三千分工分也是一位全额劳动力半年所得。为此大奎耿耿于怀,总认为是何喜富背后耍手段从大队干部这里谋去的。
  大奎敢有胆子这样做,何喜富心里清楚,但他心里明白,当下抓紧时间机好米,让大伙顺顺利利出畈干活才是最要紧的。
  机好米,何喜富匆匆往大队支部书记家走去,想把刚刚发生的大奎私自砸门开电机米的事反映给书记,让他去作批评教育或什么处理的。
  走着走着何喜富又放慢了脚步。
  何喜富想,这一去,如果书记去跟大奎谈,大奎说是自己迟迟不开门机米的原因,而自己又是帮江苏人朱均林做包塘捞蚌的工作,再说又是拿江苏方补贴的,拖着为民服务的工作不做,却忙着为自己赚外快,这书记到时不批评自己才怪呢!
  想到这里,何喜富不声不响地收住脚步放回走,去代销店新买一只门锁把机房门锁好才回家吃早饭。
  何喜富回家吃早饭的时候,何紫娜已出畈去生产队干活了,不知道大奎私自砸锁开电机米的事,她是在田畈里劳动时听大伙在议论才知道这件事的。
  大家都在说,这何喜富对这事,一不去找大奎评理,二不去找大队干部处理,也快变成一个窝囊废了。
  这话激怒了何紫娜,她当即赶紧回家想来找何喜富问个青红皂白,进屋没见何喜富,就径直往村支书家里跑,她说或许这时何喜富正在想支书反映这事呢!
  何紫娜径直赶到支书家,碰巧支书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从家里出来。何紫娜问支书:“喜富有没有来找过你?”
  支书说:“没有啊,出了什么事?”
  何紫娜把田畈里听到的议论想书记作了反映,也提出要求说:“支书啊,这事你们一定处理,要不处理,何大奎今天砸锁,明天可能还会砸机器呢!”
  何喜富在电排站检修水泵回来后去配电房放工具,刚出门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村支书:“书记你好,我正想找你呢。”
  支书说:“我知道了,这事你老婆也来找过我,我向你核实一下情况,等会我们研究一下如何处理。”
  何喜富一听要处理大奎,连忙摇着手说:“书记不要处理他,这事也是有我错,是我思想不够好,我愿接受处理,我愿辞去大队电工和机米工的职务”,边说边从口袋里挖出提前写好的辞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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