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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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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呃……”
  差点摔倒,却将摔不摔的时刻,再次涌现在脑海中的画面,让星辰心间像是条件反射般,又涌上了一阵难抑刺痛。
  那刺痛中,踉跄过后,星辰手中木桶落地,又下意识扶上了身旁树干,才终于勉强站稳。
  一时间,再次涌上心头的刺痛,让星辰的思绪,也再次被那种深深伤害了关心自己之人的情绪包围。
  仿佛因为此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需再去压抑或掩饰什么的关系,星辰像是在某一时刻起,便再也无法抑制地不停回想,回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再次想到鑫九方才的哭泣,想到对方这几日以来可能的担心,星辰心中那种自我怀疑的思绪,也好像变得更加凝重。
  他止不住自问起来,为何自己每次都是越害怕伤害身边之人,就越是不断地去伤害,并且好像让身边之人一次伤得比一次更深。
  如此情境下,星辰又想起了邵东出现那天,自己差点跟鑫九挑明,挑明自己绝不会跟对方产生任何瓜葛的言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心脏仿佛要被撕裂的刺痛中,他会忽然无比后悔,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将一切说明白。
  “呃……”
  然而,当星辰胸口压抑得好像无法呼吸,即使扶着树干,也终于无法站稳,忽然跪落在厚厚落叶上时,他心中后悔思绪,仿佛又一下变成了另外一个角度。
  因为他也说不上来,未知哪一刻起,他灵台间泛起的即视感中,好像满满被鑫九如画般凄美的泪目,还有那道自己留下的惊心血痕所占据,而那即视感,好像让他再无法抗拒,那种因为伤害了身边之人,而汹涌袭来的愧疚感。
  那满满愧疚中,几乎要痛苦得蜷在落叶间的星辰,竟开始无法抑止地质问自己,一些相互之间像是无比矛盾,而自问之后,也根本无法自答的问题。
  他开始质问自己,为何之前没有足够坚定,和鑫九把话给说明白,让鑫九离开自己,以免让对方越陷越深。
  因为自己害怕伤害对方,因为那种无比害怕伤害身边人的情绪,已然成了一种心结,对么?
  可如果是这样,为何自己在默许鑫九留下后,却又再次伤害了对方,甚至伤得好似比之前还要严重,伤得无可救药。
  而伤害过后,深明自己对对方的冷暴力,以及情绪爆发的时刻,给对方带来的惊吓,更深明鑫九已然情绪崩溃的哭泣中,仍然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心绪,会是何等悲凄,可为何自己却连向鑫九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而是任由对方如许悲凄……
  一时间,压抑得呼吸都快无法进行的星辰,那种深深的自我怀疑,让他觉得自己会否根本就是这世上最愚蠢之人。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竟根本像是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更害怕让鑫九留下来,会否旁生什么枝节,还是更害怕一次又一次伤害鑫九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不知道为何在此一刻,没有赶走鑫九,以及留下鑫九后,却又持续伤害鑫九,这两种本不该同时存在的后悔思绪,何以会真的在他心中齐头并进,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让星辰开始有些迷失,对整个人生迷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自古而今,他总也自诩聪明,也自小被身边人所艳羡。
  然而现实是,这一刻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处理好过任何问题。
  他处理不好爱情,他也处理不好友情,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处理不好任何事情,否则他何至于陷入此刻这般,背负一身无名罪业,逃避无人旷野,深陷矛盾又自我怀疑的思绪之中。
  某一霎那,星辰再次想到了邵东,想到了邵东与露娜的相处,他不知道曾亲自拿对方类比的自己,到底跟对方有何不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矛盾,也如此痛苦。
  明明邵东虽然矛盾,可邵东应不至于如此痛苦的,不是么。
  密林小道间,风仍然在吹,带着小河淡淡水汽的风,也仍然沁凉得浸润人心,树梢间洒落的摇曳光斑,依旧带着淡淡的巨神星余温。
  如是种种,星辰依然感受得无比明晰,或者说此刻心境中,他自觉自己仍然感受得无比明晰吧,他甚至仍能听到,林间漫散的虫鸣鸟叫,因为那种即视感,仿佛成了思维中的一种习惯,思维习惯着它们的存在,它们便如此自然地存在着。
  痛苦挣扎,心中怀着愧疚又后悔等等思绪,再次从地上挣扎起来时,星辰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挣扎起来,难道是因为害怕,害怕拖得太久,那些压抑思绪会被鑫九和南宫吟歌知觉么?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挣扎了起来,虽然内心痛苦和矛盾思绪,仍然让他几乎无法站立,可他就是如行尸走肉般站了起来,并在提起差点倾覆的木桶后,压抑着气息抬起头来。
  抬头一刻,星辰因为多日来,只稍有过少数休憩的关系,已经布满细小血丝的眼中,眼白处血丝好像又明显了一些。
  但看着眼前开始变得有些发飘的光景,内心害怕思绪压抑下,痛苦得好像根本在无法再去做任何事情的星辰,却仍然在提起木桶后,抬起踉跄脚步往前走去。
  那一瞬间,星辰思海中已经痛苦和悲凄到极点,却又仿佛因为害怕着什么思绪,又像是无法再去尽数顾及那些悲凄和痛苦,踉跄着往前走去时,奇异又熟悉的一幕又发生了。
  一步过后,星辰瞬息消失在了原地,而下一霎,他已经现在了几步之外,地上落叶,除了落点,竟再无他的痕迹。
  如果此刻的星辰意识得到,他应该明白,他现在是什么都已经听不到了的,可他却意识不到。
  心中矛盾和痛苦到极点的悲凄,让星辰无法顾及,除心中痛苦以外的任何思绪,以至于他并不知道,这一刻,他未知何时起涌现的奇诡神识,早已浸没在了周遭林间每一个角落。
  他听不到呜呜轻风,但那摇曳在神识中的枝梢,让他沉浸在痛苦的思绪里,按照习惯模拟出了那种声音,所以他以为自己听到了。
  他听不到摇曳枝梢间,那偶尔站立不稳的飞鸟,惊慌中发出的鸣叫,但神识中细微到片羽可见的飞鸟,扑动羽翼的同时,也让他于思绪中泛起了振翅和鸣叫。
  深陷痛苦思绪中的星辰,无力顾及的一切,让他仍然以为一切如常,但实际上早已异常得可怕的一切,他却根本无知无觉。
  当一路被奇异力量,抽离了许多帧数,闪现行进的星辰虽然踉跄,却还是很快来到了那条小河边,而后,木桶信手间跌落河畔草地时,沉闷的落地声,同样在他脑海中模拟得如此清晰。
  对于星辰而言,如此明晰的感知中,眼前澹澹流淌的小河,所发出的溪流碰撞如此真实,因为激荡水花,而泛映在自己困倦目光中的阳光,给自己眼眸带来的刺痛,也是如此真实。
  那种眼睛刺痛的真实感觉下,本就因为痛苦悲凄,而几乎要抑止不住情绪的星辰,一下便跪落在了小河边,跪落在了那因为南宫吟歌日常盥洗,而有着淡淡人迹的地方。
  跪下来后,温暖手掌浸入河水中时,星辰根本已经无法感知得到,河水流动的推力,还有河水本身的冰凉,只是一片困顿和痛苦的脑海,仍然让他循着思维习惯,模拟出了阻力和温度。
  他觉得那应该有,所以他以为感觉到了。
  也所以,当星辰用仅有右手,将冰凉河水捧起,捧向自己脸颊时,他也觉得他感受到了河水没散于脸颊上的冰冷。
  一刻的冰冷刺激下,自觉脸上已被打湿的星辰,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痛苦,他不知道为何,这一刻,那种对于鑫九的愧疚,和没有向对方道歉的后悔,会变得如此深切。
  他只知道脸上被打湿后,如同潜意识告诉他,现在哭出来,眼泪不会再被人看到一般,跪在地上的他,瞬间便哭了出来。
  那种与世隔绝的情境中,星辰的哭声无法传出,可泪水的炽热,还有呜呜哭声在他思海中却是如此明晰。
  他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本该有的河水冰凉,在他脸上却好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只有泪水的热烫,那种热烫让他仿佛受到一种刺激,而那种刺激下,他内心愧疚和后悔思绪,竟前所未有地强烈。
  甚至乎,至少这一刻,脑海中好似只剩下了对鑫九的愧疚和后悔,或者更确切说,脑海中好像只剩下了鑫九,只剩下了那个本该如画般柔美,却又被自己深深伤害的少女时,星辰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抽搐中哭泣着,也冲动着,他在想,如果鑫九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向对方道歉吧,因为那彻骨的悲伤和痛苦,还有那种心结愈深的愧疚,好像真的要将他杀死了。
  就在那一刻,就在星辰那般作想时,一声少女呼唤,也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星辰!你……怎么了?”
  事实上,此刻的星辰,是听不到这声轻唤的,因为深陷痛苦思绪,俯身河畔,无声哭泣着的他,仍然陷落于那种与世隔绝的姿态中。
  可那一刻,散逸于林间的奇诡神识,让他“看”到了精致粉唇的轻启,让他看到了风中轻荡的古风华服,也让他看到了那秀眉轻蹙中,有些惊惶看向自己的少女。
  所以那一刻,通过粉唇律动,通过心中感知,他只当是自己无比自然地听到了那声呼唤,他甚至在脑海中模拟出了那少女有些惊惶,却仍然带着自然慵懒,所以显得分外动听的声线。
  当思海深处,被对那少女的愧疚和后悔所充盈,再次反复质问自己,为何没向对方道歉,便真的听到了那少女轻唤时,已然顾不得脸上泪痕,还有心中哀戚的星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转身一刻,仍然对自己状态浑然不觉的星辰,也自然看到了,那个正提着木盒,俏立于轻风和光斑中,美目好似带着惊惶,俏脸上干透血痕也仍然惊心,正像害怕着什么一般看向自己的少女。
  嗯,无比自然地看到了,因为他神识所见的画面已经告诉他,鑫九就应该在那,就应该已经轻唤过他,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神识看到的,所以他觉得这一切无比自然。
  然而同一时刻,对于带着关切思绪,刚刚到达河畔的鑫九而言,一切就都显得不是那么自然了。
  前一刻,看着伏在地上不停抽搐,好似在悲伤哭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星辰,一颗芳心一下害怕和担忧到极点,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鑫九,心中只有一种感觉,就是那种星辰好像又游走在了另一个空间的感觉,可她又不敢完全确定。
  那一刻,林间一切律动,都显得那样和谐,澹澹流水撞击河岸和凸起岩石的声音,也同样明晰且有节奏。
  裹挟水汽的轻风格外沁凉,摇曳的光斑也在沁凉水汽中,明晰地温暖着。
  可就是在如是氛围中,无声抽搐着的星辰,仿佛成了林间唯一的不谐,他好像身处另一个空间,却又表现在了当前空间。
  那种感觉中,心中一下害怕到极点,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鑫九,惊慌中便唤起了星辰。
  随着自己出声唤起对方,而星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时,鑫九莫名刺痛着的心,也止不住抽搐了一下,因为惊异而抽搐。
  因为那一刻,她根本看不到星辰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
  前一霎,星辰还伏在地上无声抽搐。
  下一霎,他却已经站了起来。
  没有起身的动作,宛如两张古老的幻灯片,不带任何过度效果,瞬息完成了切换。
  下一刻,同样如抽帧般突兀的变化中,没有转身动作的星辰,也已然从河畔转身。
  如是时刻,眼见如是情景,一颗芳心害怕到了极点的鑫九,却在见到星辰脸上泪痕,还有眼中醒目血丝时,因为无法抑止的关切和心痛,一下便像是什么都忘了。
  那一刻,鑫九惊颤又刺痛着的芳心中,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星辰怎么了?
  然而,心痛到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星辰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帮助星辰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同样令鑫九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那一刻,如同不知道星辰如何起身,以及如何转身一样,鑫九也根本不知道,好似游走于另一个空间的星辰,是如何在消失了一霎之后,便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前的。
  她感受不到星辰行动时,所应有的空气流动,甚至乎,在星辰将她抱进怀中的霎那,他也感受不到星辰应有的体温。
  然而,真正拥抱在一起的瞬间,鑫九如画美目颤动时刻,她却忽然感觉到,星辰那种游走于其他空间的感觉消失了,星辰所应有的体温和心跳,也开始在她怀中,于她心跳加速的时刻晕散。
  而后,她感受到了星辰将她抱紧时,那种好像无力抗拒,也根本不想抗拒的刚强,她听到了星辰失控抽搐的呼吸,也听到了星辰在她耳畔,带着灼热气息的崩溃泣诉。
  “呜呜……小九,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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