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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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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思绪中的画面再度流转,吕喦也再度出现时,时间已经是白家小姐身死的数十年之后。
  嗯,白家小姐身死的数十年之后,这一时间十分明确,因为这是印在吕喦此刻思海之中的时间。
  对,吕喦此刻思海之中,不是星辰此刻的思海之中。
  前一刻,当星辰在那奇异状态之下,脑海中知觉到他思绪所附身的那人,竟就是那个让无数人为之迷惑的,传说中的吕洞宾时,那恍然落下的精神烙印,瞬间将他所有思绪淹没,他的思维好像消失了。
  那一刻,思海之中再没有星辰其人,或者说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是星辰,他就是吕喦!
  那一刻,他的灵魂,他的思想,已经完全不再属于他自己,而属于那个叫做吕喦的精神烙印。
  没有星辰,只有吕喦。
  不是星辰,就是吕喦。
  经历了数十载的岁月流逝后,那洗礼了万物枯荣的时光,却好似没有在吕喦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比起数十年前来,吕喦手中的古剑已经斑驳了些许,但他持剑的手上,皮肤却未曾着落任何沧桑。
  数十年寒暑过去,至少外表看来,吕喦仍然是那个吕喦,他仍然是那个张狂,乖戾,至情至性的强大修真者。
  值得一提的是,思绪中画面流转之后,此刻的吕喦,依然站在一个深坑之中,一个巨大的深坑。
  当然了,吕喦此刻所处的深坑,却不再是数十年前,他手刃烛龙公子,并见证白家小姐逝去的那个深坑,因为这深坑不但规模更大,还是刚刚形成的。
  相同点是,这个深坑同样吕喦与人交手留下的,并且是刚刚与人交手留下的。
  与数十年前的烛龙公子不一样的是,刚刚与吕喦交过手的,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当然了,他们现在已经是一群死人,以及一个活人了。
  是的,在战斗留下了巨大而可怕的深坑后,此刻仍然站在吕喦面前的,只剩下了一个活人,一个手握长剑,身上伤痕和血污满布,看起来狼狈不堪,心神和身体都好似已经摇摇欲坠的活人。
  此刻,吕喦以及那艰难支撑的幸存者周遭,凌乱散布着许多鲜血,尸体,还有残肢断臂,种种可怕迹象,让这个战斗过后的深坑,看上去就像一个血腥到了极致的可怖修罗场。
  如此修罗场之中,除了身上多少沾染了一些战斗尘埃外,吕喦却气定神闲到了极点,这让他跟那摇摇欲坠之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所以他看向对方时,目光和心神之中也充满了轻蔑。
  吕喦当然知道对方也是一个修真者,毕竟他们刚刚交过手,只是对方这样的身份,让他不由得对对方更加轻视,因为那是个还入不了他眼的修真者,他乖戾无常,也眼高于顶。
  当然了,他又这样的资本。
  “你为什么……咳!还不杀我?吕喦!”
  下一刻,那已然重伤的修真者,在试着努力维持气息之后,声音颤抖着开了口。
  铮!
  还没回应的时刻,吕喦随手挽起的一个剑花,让其手中长剑刃锋撕裂空气,发出龙鸣的时刻,也将上面沾染的鲜血挥落,于空气中散成点点红雾。
  随手的剑花挽过后,吕喦环视了一眼周遭血色景象,而后也不看那重伤之人,开口间,语气仍然如数十年前一般凌厉:“你无意踩死一堆蚂蚁之后,会再专门去找某只漏掉的么?”
  听闻吕喦的回应,那重伤的修真者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分外苍白的脸上,莫名又失了一丝血色,愈显如纸般苍白。
  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的是,被人以蝼蚁来形容时,那重伤的修真者不可谓不愤怒,这份令他几乎无法压抑的愤怒,从其紧绷的颤抖姿态,就能窥见一斑。
  然而,如此愤怒的时刻,那重伤的修真者却并没有任何异动,大抵他愤怒的同时,仅存的理智也让他不得不承认,在吕喦面前,他真的如蝼蚁般脆弱,即使他也是个修真者。
  是的,即使他也是个修真者,即使他愤怒到了极点,但他仍然没有异动,因为此刻周遭,深坑中那些已然成为亡魂之人,生前又有哪个不是倨傲一方的修真者呢?
  然而,方才发生的战斗中,在吕喦的手上,那些强大的修真者却尽如蝼蚁,不被被人正视的蝼蚁。
  努力压抑了那本能却又无能的愤怒后,那重伤的修真者将长剑杵至地上,支撑着自己愈发虚弱的身体后,再次看向吕喦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吕喦!但你累次破坏修门规矩……显迹人间,咳咳!还杀害修门中人无数,等到三清祖师亲自出手之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诚如那重伤的修真者此刻所言,他们之所以围攻吕喦,一方面,正是因为吕喦过于喜欢“游历人间”,累次使得世人差点知觉,这世上恐怕确实有修真者的存在,而这在当时的修真界中,是并不允许的行为。
  大抵正因以上原因,在后世流传的各种传说中,并不能明确修真者真实存在的古代,相较于其他传说中的人物来说,吕洞宾这个“神仙”,才会留下如此多跟“人间”有关的故事。
  当然了,以上还只是次要的原因,同样如那重伤修真者所言,吕喦之所以被众多修真者围攻,是因为这数十年来,他杀死了太多的修真者。
  关于吕喦杀死了很多修真者的事情,还得从数十年前,从死在他剑下的烛龙公子说起。
  如同几乎所有烂俗的类似故事一般,吕喦杀死了烛龙公子后,烛龙公子的师们中人找上了吕喦。
  在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吕喦杀死烛龙公子只是个意外,因为在那之前,吕喦在修真界并没有什么名声,因为他无门无派,无师无承,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大祸临头了,因为烛龙公子所在修真门派,势力和实力都不可谓不大。
  然而,直到派去追杀吕喦之人,尽都有去无回后,所有人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当烛龙公子的师父,即其所在门派掌门,号称扶摇子的白云真人亲自出手,却也同样惨死吕喦剑下,整个门派被吕喦一人所灭的时刻,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吕喦到底是何种样的存在。
  数十年来,每一个或为名声,或为个人干系找上吕喦的修真者都死了,无一例外,而并非每一次都全身而退,反而堪称九死一生的经历后,本就强大的吕喦,更是成长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狗屁游历人间!”再度开口的时刻,吕喦无甚风度,却仍然凌厉的骂了出来,骂过之后他继续道:“你们装什么玩意儿神仙,老子本来就是个人,况且老子的功法也非是出自你们,何须守你们的狗屁规矩。”
  从吕喦此刻的口中已然证实,他所修之《纯阳诀》,大抵确实跟这世上其他修真功法区别甚大,或许也正因如此,才养成了他自来倨傲,目空一切,且在传统修真界看来离经叛道的性情。
  从另一层面上,显而易见的事情是,这数十年间,吕喦的性情虽依旧乖戾无常,至情至性,但某些枝节明显已不再似以往,他不再自称神仙,而是以人自居。
  或许,这数十年来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数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在这一点上改变了他的认知和性情也说不定。
  是啊,他是个修真者没错,他甚至是个强大无比的修真者也没错,但他仍然是个人,不是么?
  如果他真是个神仙,数十年前那一天,他又何以会经历那痛彻心扉,好似要将其撕裂的悲怆呢?
  “你……”那重伤的修真者遵循“天道”多年,对于吕喦的说辞显然再度动怒,但他愤怒到了极点,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什么我!”见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吕喦一点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的说辞。
  打断了对方说辞后,吕喦继续厉声道:“我杀死的那些家伙哪个不是自己找死?我记得我早就放出过话来,不想死的就别来找我吧?”
  听到吕喦如是说法时,那重伤的修真者颤抖更甚,他一手持剑杵于地上,另一只手抬起,颤抖的指着吕喦,他愤怒得比愤怒更加愤怒,却一时间更加说不出话来。
  那重伤修真者之所以如是表现,是因为他当然也知道吕喦说的是事实,而他也听闻过那些说辞,事实证明,即使他们结团而来,仍然不是吕喦的对手,有些差距并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他愤怒得比愤怒更愤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或许确实是他自找的?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此刻,吕喦再度开口之时,和那这是修真者一样,都曾提及了所谓三清。
  而事实上,吕喦和那重伤修真者所提及的三清,正是世人后来观念中那传说中的三清。
  元始天尊。
  灵宝天尊。
  道德天尊。
  这些吕喦都知道,因为他现在就在思索着那所谓三清。
  他们强大无比,如同人间之神一般存在着,被所有修真界之人尊为共主,也被后世人类尊为道家主神。
  当然了,在吕喦心中,那三个无人知其存在年岁,好似亘古而存,自称所谓仙界魁首的三清,不过是三个强大的修真者罢了,这正是自来离经叛道的他,不将其他修真者放在眼里,也不将所谓三清放在眼里的原因。
  其他人把他们当成神祇,吕喦可没有,在他看来,三清不过是三个强大无比,还喜欢装神弄鬼的修真者罢了。
  那重伤的修真者言辞间之所以搬出三清,是因为在此之前,修真界早已有所传闻,因为吕喦数十年来的种种作为,三清或许会亲自对他出手。
  见到对方仍然被自己呛得说不出话来,吕喦轻蔑地笑了一声,而后道:“说到那劳什子三清,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老子还真想亲自会会他们,只是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怎么!你怕了么!”下一刻,听到吕喦没机会对三清的说辞时,那原本无能愤怒的重伤修真者,好似恢复了些许自信,他莫名冷笑了一声,而后道:“你难道怕到要自我了……呃……”
  然而这一次,那重伤修真者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说辞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因为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刻,吕喦已经隐现在他面前。
  那一刻,而吕喦手中的长剑,已经贯穿了那重伤修真者的胸口。
  背后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刻,那重伤修真者失去最后意识前,耳边传来了人生中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那是吕喦依然凌厉,且好似毫无感情的声音。
  “不!只是因为我该走了。”
  咻!
  嘭!
  说完,吕喦带着飙溅的鲜血,将长剑从那死去修真者的胸腔拔了出来,而随着他向后的轻巧撤身,那已无丝毫生息的修真者,也在荡起的尘埃中,嘭的一声瘫软了下去。
  铮!
  剑光伴着血光闪过处,优雅剑花再次在空气嘶鸣中被挽起。
  将剑锋鲜血甩落,并长剑归鞘后,吕喦于那修罗场般的巨大深坑中,默默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苍穹。
  那一刻,吕喦的目光很冰冷,即使头顶阳光如此炽热,也无法将其炙烤升温的那种冰冷。
  吕喦之所以在此刻仰望苍穹,是因为如他方才所言,他该走了,而他要远赴的目标,正是比那苍穹更高的星辰大海!
  只有吕喦自己知道,他仰望的并不是天空,他仰望的是一个可能存在的未知世界。
  对于地球之外的宇宙深空,古代那些强大而神秘的修真者们,其实是最早一批对其有了解之人,事实上,早在上古时期,强大的修真者们就已经明白到,所谓天圆地方,不过是世人的无知虚妄。
  身为强大修真者的吕喦,自然也是知道以上信息的,这数十年来,他甚至不止一次飞抵过苍穹之上,那无限接近真空的奇特领域。
  他知道就像无数前辈所言一般,脚下大地并不是平坦无垠的,而是一个巨型的球体,尽管他不知道站在这个巨大球体下方的人,为何不会掉下去,可他就是知道。
  他也知道苍穹之上,并没有传说中的仙宫楼宇,那一切不过是世人对天外世界的虚妄幻想,苍穹之上,只有绚烂非凡,却好似永无止尽的可怕虚空。
  他更知道自古以来,每一位试图以自身大能,探索那片未知领域的强大修真者,都没有再回来过的骇人传说。
  吕喦知道这一切,但这一刻,他仍然打算由此启程,去探索那片未知的领域,这就是他要离开的真相。
  而吕喦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他好奇,而这已经是他目前人生仅存的,唯一好奇的事物了。
  是的,这是吕喦唯一好奇的事情了,而事实上,他此刻的好奇并非一时之兴起,他的好奇要追溯到数十年前,追述到他杀死烛龙公子的那天。
  数十年前,当吕喦抱着白家小姐曾经炙热得撩人,曾撩动过他所有心弦,但那一刻却已经冰冷得可怕的尸体,强烈的思绪反差中,心中被前所未有的悲怆给淹没时,他曾经进入过一个很奇异的状态,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异。
  至情至性如吕喦,恨意与爱意涌起时,自是比常人要汹涌万倍的,而悲伤也是。
  所以,非要对那一刻的奇异状态,去做一个理解的话,吕喦知道那是脆弱,汹涌而来的强烈悲怆,让他的灵魂前所未有的脆弱,尽管他并不知道灵魂一物到底存不存在,但后来回想起来时,他就是知觉得到,那一刻,他的灵魂脆弱得仿佛没有了任何抵抗力,脆弱得好似能被任何事物入侵。
  那一刻,吕喦脆弱的灵魂真的被入侵了。
  对,哪一刻,吕喦的灵魂被入侵了,这是他后来知觉到时,唯一能做出的想法,否则他根本无法解释,那一刻,那个声音为何会在他脑海中响起。
  在当时,吕喦自觉在自己灵魂深处,仿佛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告诉他,他此刻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寰宇之唯一。
  那个声音告诉吕喦,苍穹之外,虚空之中,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而开启那世界之门的通道,就在距离他身处世界外,虚空不远处。
  在那之后,吕喦虽隐隐觉得,那个声音好似在他思海中留下了什么,但他灵魂深处却再没有响起过那个声音,所以他甚至一度怀疑过,那声音是否只是自己悲怆之时,在思海中涌起的某种幻觉。
  然而,尽管心中疑惑不已,但那声音所说之事,在那之后却仿佛在吕喦心中成了一个烙印,这烙印激发起了他无尽的好奇。
  白家小姐死后的几十年里,吕喦自觉人生好似已经没有了寄托,这几十年中他更加至情至性,行事率性而为,没有了人生目标的他,能够追寻的事物,好似只剩下了心中那强烈的好奇。
  这数十年来,无数无法思索明白的思绪中,吕喦对那声音所指之事的好奇更甚。
  终于,在人生某一年的某一刻,心中被好奇萦绕的吕喦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去循着那未知是否是幻觉的声音,所做过的指引去看一看,虚空不远处,是否真的存在,那所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为了这一天,吕喦等待了几十年,尽管几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个足称强大无比的修真者,但他知道那还不够,对于那吞噬过无数修真者的虚空寰宇,他知道自己还是太过渺小。
  而现在,他自觉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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