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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字字诛心,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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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书房。
  
  许荣富站在桌前,小厮地将几张江南宣纸小心地铺陈开来,又有小丫鬟在旁边轻轻捻起玉手磨墨,待得墨水晶莹剔透发出淡淡的幽香。
  
  他现在心情很急躁,为了能够平息心中的苦闷,只能通过练字来缓解心中的愁绪。想到许家的状况,又想到许蛮蛮昏睡不醒,顿时有种压抑的惆怅之感。
  
  “好了。”
  
  许荣富瓮声说了一句,手置雪白毛笔,轻蘸几下浓墨,立马在雪白宣纸上写下一幅行书。
  
  便在这时,身后一位小丫鬟走到许荣富身边通报,说是庭院外边姑爷想要求见。许荣富浑浊的双眼露出疑惑之色,平日里边这唐逸见着他犹如猫见老鼠,竟日怎会突然来见他?
  
  庭院外边得到小厮答允,唐逸便向着书房走了进去,立马看到许荣富正端坐在书房里边,干料的双手此时正捧着一本杂记看着。
  
  唐逸上前行礼,许荣富抬起头,先是瞥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什么事?”
  
  唐说笑道:“过来给您请安。”
  
  许荣富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恩,不知蛮蛮现在情况如何?”
  
  唐逸脸色不变,忽然见到书房的桌上正摆放着一幅行书,行书似乎刚刚写完,上边的还残留着墨渍。
  
  这行书倒是非常端正,字骨刚健有力,笔画看似游龙摆尾,实则内敛外收,虽然这副字画称不上大方之家,但也不乏上乘之作。
  
  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忘练字,看来许荣富很喜欢书法。唐逸想了想,忽而说道:“都说字如其人,人与字,字与人,二合一,一含二。”
  
  许荣富正欲喝茶,抬头问道:“你也懂得书法?”
  
  唐逸说道:“小婿只是从先生那里里看过几篇文章,至于书法却是拙劣至极。倒是小婿的先生对于书法却有着独特的见地,先生曾说道: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
  
  许荣富点了点头道:“有理。”
  
  唐逸话锋一转,忽而说道:“但小婿却认为先生说的不全对。”
  
  许荣富面色不郁,问道:“有何不对。”
  
  “小婿认为,作字,亦如人。筋、骨、血、肉、精、神、气、脉,只有这八个方面都具备了,才可以成为。“筋、骨、血、肉体现的是基本功,但“精、神、气、脉”反映的就是一个人的素养。所以才会认为先生说得不全对。”
  
  想不到唐逸还有如此见地,许荣富心情愉悦饮了一口茶水,忽而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眼前这副行书如何?”
  
  唐逸面色微沉,吐出二字:“不好。”
  
  “如何不好!”
  
  许荣富虽然年轻时候便开始经商,但对于诗词文学一直有着热忱,这些年来也没少苦练字画,虽然他的行书不算大乘,但火候也算是够了。想不到在唐逸面前直接什么都不算。
  
  唐逸继续说道:“先生曾教导我,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意思是一个人写的字,它的内涵,反应了你的内在素质。先生还说,把笔抵锋,肇乎本性。意思是提笔写字,始于或体现人的本性。”
  
  “本性?”
  
  许荣富若有所思,沉声说道:“你此番来书房莫不是跟我讨论这诗词字画不成?”
  
  唐逸淡淡笑道:“若是同您讨论诗词字画有何不可?
  
  都说观其书,有以得其为人,则君子小人必见于书,是殆不然。若是想要看一个人的字就可知道他的为人,甚至还可以看出是君子或小人。”
  
  “我方才说不好,并不是您的行书不好,相反这行书笔力刚健,端正大方,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但正是因为太好了,反而不好。”
  
  许荣富脸色一沉,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逸继续咬文嚼字道:“夫翰墨及文章至妙者,皆有深意以见其志,览之即了然。越是好的书法都有其深刻的含义,可以从中看出写的人的思想和情趣,而且往往能够一目了然。我方才从您这副行书当中不仅看到了端劲有骨,还看到了鹰隼摩空,心情烦郁。”
  
  许荣富眯着眼看向唐逸,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唐逸笑道:“该看的,不该看的,小婿都已经看到了。”
  
  许荣富眉头微落,将手中茶杯慢慢举起,吹皱茶水中的茶叶,然后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可知现在所说的可是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唐逸义正言辞道:“小婿现在乃是许家的人,为了许家的利益即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许荣富冷笑道:“你这脸皮不当个商人实在是可惜了。”
  
  唐逸笑道:“为商之道无外乎脸皮厚也,小婿现在只是略微成就而已。”
  
  许荣富声音沉闷道:“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唐逸说道:“小婿先生除了教会诗词字画之外,还教会了小婿一件为人处事的道理。”
  
  “什么道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此乃做人。睚眦之怨,不共戴天,此乃处事。”
  
  许荣富眉头皱紧,沉声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年便是他救了我才双手留下那两道伤疤,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他照应这许家也已不是许家。我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毕竟是他救了我的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他要伤害的是女儿!”
  
  许荣富眉头紧皱,说道:“我知晓她不会伤害蛮蛮。”
  
  “你这是在拿蛮蛮的下赌注?”
  
  许荣富沉默不语。
  
  唐逸冷笑一声,说道:“我觉得您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好。”
  
  许荣富看向他,唐逸笑道:“你说我不当商人实在是可惜了。”
  
  许荣富眉头皱得更紧,唐逸笑容收敛道:“当不了冷血蛇蝎就别选择当商人,商人面前只讲究利益得失。”
  
  许荣富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提起一根毛笔开始徐徐写字。而后,慢悠悠说道:“若无确凿的证据的话,我便心向着他们。”
  
  “若是有确凿证据呢?”唐逸问道。
  
  许荣富纤毫力透纸背,出尖奇圆健之德;墨迹气憾山河,收刀枪剑戟之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义”字。
  
  ——斯拉!
  
  一道细密的纸缝开始裂开,沿着“义”字逐渐裂成了两半。
  
  唐逸看了宣纸一眼,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许荣富轻轻捋须,眼睛半张半阖,看着唐逸向着庭院离去的背影,淡淡说道:“不当商人实在是可惜了。”
  
  ……
  
  啪!
  
  管事房里,徐管家怒拍桌子,脸色森然说道:“你是说昨日唐逸从许荣富书房出来之后,直接向着账房去了?”
  
  账房的老李皮笑肉不笑道:“姑爷进来账房,直接向我们讨要近账房近五年的账簿,小的本想拒绝。但姑爷立马说他已经得到老爷的答允。”
  
  徐管家脸色难看,若说许家账簿没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来作为许家管事他没少贪墨,但好在老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是账簿还是猫腻都是毫无破绽。
  
  但现在唐逸得到老家伙的答允,整个事情就不是这般简单,这是否是老家伙的要求?
  
  那么一直沉默的老家伙又为何会选择这时候站出来?
  
  因为许蛮蛮有治好的可能?
  
  还得觉得自己不可能伤害许蛮蛮?
  
  徐管家立马否决这个猜测,以老家伙的脾性,不可能将整个许家都压在唐逸治好许蛮蛮这事情上。
  
  所以老家伙是想隔岸观火,而唐逸则是想借老家伙震慑他们,或者说先给他们一个警告。
  
  想到了这一点,徐管家原本愁云密布的脸色逐渐舒缓多了,若是许荣富站在唐逸那一边那么整个事情便是老家伙的意志所为。
  
  但现在却是唐逸这个小小的许家赘婿所为,咸鱼毕竟是咸鱼,榆木终究是榆木,就凭他唐逸想要跟他们斗,在徐管家看来无疑是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老李看到徐管家久久不语,他的额头逐渐冒出细密冷汗,忍不住问道:“徐管家,这不会有事吧?”
  
  徐管家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一只还没有归顺许家的狗而已,再怎么吠,再怎么反抗,不也照样要看主人的嘴脸。若是乖顺一点,那就让这只狗饱餐一顿多活几天,若是忤逆反抗,宰掉便是。”
  
  老李脸色苍白,迟疑问道:“徐管家的意思是?”
  
  “这些时日江南的天气太过干燥,如果不小心走水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老李立马会意,大笑道:“我这就命人去办!”
  
  徐管家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水,此乃洞庭碧螺春,味泽清香茶水甘甜。
  
  待得茶水入喉,他开始哼起一段曲调:“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
  
  ……
  
  账房位于许府的西南位置,这个位置靠近江南河畔,所以平日里边除了算账的李管事还有几名伙计之外就鲜有人会出现。
  
  账房乃是两层木方所筑,一层用来算账记票,二层则是收藏账簿。
  
  此时账房某个角落开始出现几处微弱的火光,紧接着火光开始向着楼房后边蔓延,逐渐有烟尘从楼上弥漫出来。
  
  某一时刻,有小厮惊诧的嘶叫声响彻整个许府。
  
  “账房走水了!账房走水了!大家快些想办法救火!”
  
  算账的李管事心里冷笑,也跟着喊道:“快来人呐!账房走水了!”
  
  立马又几名小厮从院外冲了进来,看到火势逐渐开始烧旺,脸色苍白极了,急忙道:“快!厨房有水!快去啊!”
  
  原本呐喊的老李脸色大变,说道:“厨房没有水!你们快些到别的地方看还有没有水!快点啊!”
  
  小厮急忙点了点头,向着外边跑去。有丫鬟吓得尖叫声起,也急忙挽起袖子想要帮忙灭火,几人纷纷提着水桶,将洋洋洒洒的水渍泼向火焰,但根本毫无用处。
  
  整个账房越烧越旺,倒得后来直接是沿着几处房檐烧过去,老李生怕将整个许府烧着,急忙又叫人去厨房打水过来,这才终于将火势扑灭掉。
  
  就在众人忙于救火之时,老爷一脸怒容从院外走了进来,身后还紧紧跟随着徐管家。
  
  看到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账房,许荣富脸色难看极了,气道:“好端端的这账房怎会突然烧着了?”
  
  老李噤若寒蝉,急忙说道:“回老爷,我也不清楚啊。今日我都是在外边查账,只有午后时姑爷来过账房……之后……之后这账房就……”
  
  徐管家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姑爷到过账房又如何?难不成是姑爷烧着了账房不成!”
  
  这话很毒,任人听完都知道意有所指,可谓是字字诛心、置人于死地。
  
  随着小厮跟丫鬟们接连扑火,火势终于得到控制,到了晚些时候才全被扑灭。炽热夹杂着木灰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整座账房被烧黑大半,尤其是藏着账簿的二楼烧得都垮塌了。
  
  老李急忙硬着头皮冲进废墟里边,之后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烧得面部全非的账簿,眼含热泪道:“老爷这……这些账簿全部烧光了,是我没有管好账簿,都是我没有管好账房,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便在这时,庭院外边二夫人带着几名丫鬟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账房气得俏脸发白,娇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李急忙将所知情况复诉一遍,许荣富在旁边静静听着,脸色始终是阴沉如水。
  
  二夫人气得指节发白,说道:“混账!唐逸乃是许府的姑爷,谁若是再敢乱嚼舌根,就别怪我不念及旧情家法伺候!”
  
  原本以为二夫人会怒意指向姑爷,没想到二夫人反而是向着他,原本参与救火的小厮们心中非常不郁。
  
  依照李账房所说的,今日他出门在外,账房只有姑爷一人。虽然天干物燥容易起火没错,但姑爷今日刚刚进去账房,这账房立马就起火未免也太巧了!
  
  账房起火跟姑爷肯定有关系!
  
  老爷眉头拧成川字,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已是烧成废墟的账房,而后声音沉闷道:“他人呢?”
  
  “我在这!”
  
  庭院外边突然传来声音,直接将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给打破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众人立马将视线全都聚集在庭院外边那一道帅气的身影之上。
  
  唐逸脸色微笑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到许荣富的面前。
  
  许荣富眼神微眯,冷声问道:“听说你今日你来了账房?所以这火是你放的?”
  
  唐逸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笑道:“我今日的确来到账房其实是为了某些事情……”唐逸迈开脚步,走到徐管家的面前。
  
  徐管家淡定微笑,问道:“不知姑爷今日来账房所谓何事?”
  
  唐逸说道:“来账房自然是查账的。”
  
  徐管家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姑爷如此关心许家的商务,辛苦姑爷您了。没想到账房会突然烧着,还好姑爷您提早离开了。”
  
  唐逸露出天真的笑容:“想不到徐管家如此心善,大家都在怀疑这账房的火是不是我烧着的。反而只有徐管家你在关心我的安危。”
  
  徐管家客气笑道:“姑爷言重了。”
  
  唐逸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几本浅蓝色的书谱,看着徐管家问道:“难道徐管家一点都不好奇,为何我会突然跑去账房里边吗?”
  
  徐管家看着唐逸手里几本书谱,脸色忽而大变,眼神立马变得幽冷极了,声音淡淡问道:“不知姑爷为何会突然跑去账房里边?”
  
  “因为啊……”
  
  唐逸扬起手中书谱,看着徐管家冷笑说道:“有人让我夜不能寐,我也想让他寝食难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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