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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湖伯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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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之巅,天帝御苑。
  好一个仙家奇境,但见金光万道,瑞彩千条,彩雀映霞,仙鹿逐日,四方清流常润遍地仙花,碧潭喷泉时沐仙山神草,果真是美不胜收!
  高空青云浓密处,一排仙鹤衔仙草破云而出,径直向西南的池水飞去。忽然,排在最后的一只仙鹤悄悄折向西北一棵巨大的仙树。仙树之下,有一座碧玉灵台,按九宫八卦之形。
  仙鹤在仙树上空绕了几圈,见四下无人,才轻轻落到灵台之上,收起羽翼,化作一工匠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走到灵台中央,慢慢蹲下,伸出手掌往灵台中央的太极图案轻轻一按,立时仙光大放,太极图案缓缓旋转起来,随后阴阳分开,下面现出一个圆坑,坑里尽是泥土,再无其他东西。但只要仔细观察,会发现泥土的表面有一股仙气缭绕着,看来这不是一般的泥土。
  看着坑里的泥土,那人甚是激动,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里面的泥土。他再次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掌心变出一个大碗就要去盛坑里的泥土。
  然而,他的碗还没碰到坑里的泥土,仙树猛然抖动起来,树干里发出浑厚的声音:“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窃取天帝息壤!”旋即粗壮的枝干朝他拍了下来。
  那人见势不妙,急忙闪身躲开,又变回仙鹤,展翅向云端浓密处飞走。然而他才飞上天,云端中就窜出一只金翅大鹰,一下将他擒住。
  “爹!”伯禹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原来是一场噩梦。
  他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凉飕飕的,原来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缓过神,望了望周围,原来自己还在那个山洞里。
  九年前,伯禹离家追随仙师郁华子学艺,一个月前终于学成下山。十天前他来到涂山国境内,不小心感染风寒,连续三日不见好转,七天前又遭遇大雨,病情变得更加严重,路过好几个村子都没人敢收留他,而他也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两天前,方才得知是一对好心的母女救了他。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是那对母女居住的山洞,也是这对母女唯一的家。此洞位于涂山北面山脚下一处小山村的后山上,此村名叫涂山村,距离涂山国都城有十里之遥。涂山国地处淮水流域,是由涂山氏族建立的一个南方小国,屹立于淮水之阴、涂水之畔,自成一国,不归陶唐所管。伯禹曾听仙师介绍,涂山族人治理洪水有独特的方法,故而这里的水患才没有中原那般泛滥。想到故国,伯禹随即想到河水流域洪水滔天,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九年前他刚离家时,父亲崇伯鲧受命治水,如今九年过去,不知道水患是否已经平息。
  “大禹哥哥,你醒啦!”
  伯禹的思绪被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他忙向洞口望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这个女孩叫做娒儿,其娘亲阿奴是奴隶出身,且非涂山村人。十二年前,怀孕的阿奴流落至此,得到一位孤寡的老奶奶好心收留。起初,村民们得知阿奴的奴隶身份,遂将她视为不祥之人,意欲驱赶,后来才发现她已经销了奴隶籍,方才作罢,但对阿奴始终避而远之。不久之后,老奶奶离世而去,阿奴便继承了她的山洞,在涂山安定下来。
  阿奴也并非娒儿娘亲的真名,乃是村里人给她起的。起初村里人也不叫她阿奴,而是叫丑奴儿。然而阿奴一点也不丑,村里的人都知道阿奴是个美人,唯一的瑕疵就是她右边脸的奴隶烙印,所以阿奴总是垂下半边头发遮住右边的脸颊,不敢以全面目示人。村里人觉得阿奴这打扮怪吓人,所以才管她叫丑奴儿。
  村里人对阿奴称呼的改变缘于娒儿的诞生。阿奴来到涂山之前,怀娒儿已经有十五个月了,在涂山生活了三个月之后,娒儿终于出生。娒儿出生之时,整个山洞被一种奇异的蓝光充斥,甚至穿透山壁,照亮整个村子,村里人无不称奇。山上原有许多野兽出没,经常伤人,自从娒儿出生后,野兽鲜有出没,村里人更是惊奇,都认为是娒儿的出生给涂山村带来了好运。所以村民们对阿奴的态度渐渐好了许多,不再叫她丑奴儿,而改叫阿奴。
  “大禹哥哥,阿娘说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了你的病就全好了,快点趁热喝了吧。”娒儿微笑着将药放在床头。
  “好娒儿,麻烦你了。先放着,等凉了我再喝。”伯禹低头看向那碗药,还是那只破了口的粗陶碗。想到这对母女十分贫寒,自己连日叨扰,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行,阿娘下地之前叮嘱我,叫你得趁热喝,这样对你的病才有效。”娒儿声音稚嫩,语气却宛若大人。
  “好娒儿!”伯禹端起药,十分干脆地喝了。
  娒儿接过空碗,转身便出去了。
  伯禹下了床,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时洞外传来几个小孩的声音:“娒儿,今天湖伯娶亲,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可是,阿娘她不让我去。”娒儿道,“还是你们去吧。”
  “好吧。”那几个小孩失望的离开了。
  湖伯娶亲?伯禹心中好奇,莫不是此间的风俗活动?于是出了山洞,来到外面的的草棚厨房,见正在洗完的娒儿满脸不高兴。
  “你是不是很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热闹?”伯禹问。
  “啊?”娒儿吓了一跳,手中的碗差点脱手,“大禹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在里面闷了这么多天,总得出来透透气吧。”伯禹笑道,“刚才你的小伙伴们来叫你,你是不是很想跟他们一起去?”
  “当然想了,可是阿娘不许我去。”娒儿失望的道。
  “可是,你阿娘下地去了,不在家,你可以悄悄的去啊。”伯禹心中暗赞娒儿乖巧听话。
  “不行,万一阿娘回来发现我不在,她会急死的。”娒儿道。
  “娒儿果然是个好孩子!不过,哥哥我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你跟哥哥说说,这湖伯娶亲是怎么回事,是你们这里的祭祀活动吗?”伯禹问。
  娒儿摇了摇头:“不是,是涂山湖的湖神要娶我们的公主。”
  原来涂山村往东五里有个涂山湖,一个月前被妖怪霸占了。那妖怪自称湖伯,他要求周边村子每月献一名美貌女子与他为妻,方可保佑涂山风调雨顺,否则水淹涂山。涂山国君对此事尤为重视,花重金请来降妖师降妖。哪料降妖师个个都不是湖伯的对手,几番折腾下来,没有赶走湖伯,反倒搭上了好几条降妖师的性命,弄得人心惶惶,更惹得湖伯震怒,发大水淹了好几处村庄农田。眼见百姓受苦,涂山君不得不向湖伯屈服,答应献女祭祀。
  然而才从民间选出一个女子,湖伯突然说又不要了。原来湖伯不知从何处得知涂山公主美貌如花,转而提出要娶公主,如若不应,将水淹涂山城。涂山君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名唤女娇,视若掌上明珠,湖伯的要求他岂能答应?危难时刻,女娇公主深明大义,答应下嫁湖伯。涂山君虽然不舍,但女儿心意已决,又为了涂山百姓,他们只能忍痛割爱,将女娇下嫁湖伯。
  伯禹听完,勃然大怒:“朗朗乾坤,妖孽竟如此狂妄!不行,此事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定要前去将此妖孽铲除!”
  “啊?”娒儿有些后悔告诉伯禹,“大禹哥哥,你的病才刚好。况且那湖伯十分厉害,好几个巫师都折在他手里,你只是个凡人,怎斗得过湖伯?你可千万不要去!”
  “娒儿你且放心,我曾修习仙道,对付一般妖魔不在话下。你且告诉我,那湖伯今日何时娶亲?”伯禹问。
  “午时三刻。”娒儿抬头望向天空,“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但愿现在赶去还来得及。”伯禹转身回洞拿了青铜宝剑,又出来解开心爱的马儿,翻身上马而去。
  “哎!”娒儿正想问“你知道在哪儿吗?”但伯禹已经纵马走远了,无奈,她只好继续洗碗。
  忽然马蹄鸾铃声响,再回头一看,原来是伯禹又回来了,他一勒缰绳:“娒儿,这娶亲仪式在哪里举行?”
  ——·——
  涂山湖畔,人山人海,鼓乐喧天。
  大湖岸边,耸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八角祭坛。第一层每一角处站着一位祭舞者,手舞足蹈,跳着动作怪异的祈福舞蹈。第二层的边上摆满了猪头美酒、糕点果品等献祭供品。第三层八面香烟缭绕、烛火燃烧,将一身红装宛若天仙的女娇公主围住。在女娇的旁边,还有一名披头散发的巫师围着她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对面,离岸三丈远,高有一座彩棚,涂山君不安地坐在里面,眉头紧锁。在他的身旁,站着一员年轻武将,是他的侄子,名唤大章。大章远望着祭坛上女娇,面色沉重。彩棚下两边大臣恭立,其后是军兵林立。
  随着巫师停止舞蹈,鼓乐骤停,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巫师慢慢转身,面对涂山湖,双手颤颤高举,双膝跪倒,拜了三拜,高举双手,大声念道:“维维苍天,莽莽大地!湖伯有灵,降于兹此!滋吾育吾,吾当有谢!吾有妙女,供汝享之。愿赐恩泽,佑吾太平!涂山有女,王之娇女。奉我神命,侍奉与神。恩泽我方,永享太平!”一番祷告完毕,朝涂山湖拜了三拜。
  这时,湖中传来一声巨响,湖中心喷起一道巨大的水柱。众人惊得纷纷后退,巫师反而一阵狂喜,手舞足蹈:“湖伯显灵啦!湖伯显灵啦!”转身来到彩棚前,对涂山君道:“君上,可以送亲了。”
  涂山君泪眼汪汪地望着祭坛上的女儿,甚是于心不忍,但为了子民,不得不狠心,一招手:“开始吧!”
  身旁的大章一听,面色更加凝重紧张,他暗暗咬牙瞥了涂山君一眼,然后担心地望向高台上的女娇。
  坐在祭坛上的女娇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泪水缓缓滑落。
  “遵命!”巫师转身面向众人,振臂高呼:“奏乐!送亲!”
  鼓乐再次响起。
  祭坛之上,女娇缓缓起身,回头朝彩棚里的父王望去,她强作微笑,好让君父宽心。彩棚内的涂山君泪光莹莹,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女娇缓缓走下祭坛,一步一步向岸边的竹筏走去。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不知道前方会是什么样子,是巫师所说的幸福,还是流传的死亡?
  所有人都注视着女娇,他们的心也似乎不约而同地有节奏地噗噗跳着。
  女娇走到了竹筏旁,她慢慢地抬起脚,却迟迟没有踏上竹筏。她开始后悔,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能够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阻止她踏上竹筏。
  “且慢!”
  真的有一个阻止的声音,而且洪亮有力。
  奏乐骤停。
  女娇把脚迅速撤了回来,转身回头望去。众人忙循声纷纷齐刷刷地扭头向彩棚望去。涂山君也吃了一惊,这洪亮的声音竟是从自己身边发出来的,他慢慢地扭头往旁边一看,却是大章。
  大章不顾涂山君的惊讶,再次喊道:“且慢!”
  涂山君怒斥道:“大章,你要作甚?”
  大章单膝跪倒,凄声求道:“君上,以己之肉喂虎,安得全乎?还请三思!”
  涂山君一拍扶手,激动站起:“你以为孤不知道她是孤的亲生女儿吗?你以为孤就能忍心把她送入妖口吗?为了子民,孤必须这样做!”说完,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下。
  涂山君字字铿锵有力,众人无不感动。
  “君上!湖伯娶亲,我们是否会真的太平?”大章站起,转身面向大家,“大家想想,湖伯没来之前,我们涂山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样的?现在才短短一个月,我们的日子苦不堪言。他哪里是神?他分明就是个妖怪!即使我们把公主嫁给了他,他也永远不会满足,我们涂山也不会真的太平!没错,我们之前与他几番争斗是失败了,但我们不能因此气馁,我们屈服只能让他肆无忌惮的膨胀自己的欲望。我们不能向他屈服,应该继续反抗,即便斗不过也要斗到底!”
  大章这一番言辞,句句在理,有声有色,深入人心,众人感之肺腑。确实湖伯来了之后,日子越来越苦,就算把公主嫁给湖伯,谁能保证是否会真的太平。
  巫师仗着涂山君宠信,上前对涂山君躬身道:“大王,章将军胡说八道,他、他、他污蔑湖伯大神!”
  “我胡说八道?”大章上去一脚踢倒巫师,“你个奸佞小人,你不是说有湖伯吗?且问湖伯长什么样?可否请出来让我们见见,保佑我们的‘神’长的什么样?”
  “对!对!”众人纷纷称是。
  巫师赶紧起身爬到涂山君脚下叩头:“王上做主了,章将军诬蔑神明,还要杀小人。”
  “这位将军说的好!”
  忽然人群外响起一个高昂的声音,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却见外面不知何时来了一骑宝马,马上坐着一名英俊男子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是伯禹和娒儿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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