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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独孤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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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思弦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其实案宗就在他车上,可要是让吴端知道了,这位今儿晚上肯定就不睡了。
  
      吴端最近的生活可谓是……想破案了睡一会儿,想健身了睡一会儿,伤口痒了睡一会儿……反正,喝热水能解决的问题,睡眠也统统能解决。睡眠充足得甚至有点多愁善感。吴端算是明白了老妈的那句话:人会闲出毛病的。
  
      闫思弦却巴不得吴端的假期能再长一些,最好休息个一年半载。吴端实在是太累了。
  
      估摸着对方睡下以后,闫思弦悄悄起身,下楼去车里拿了案宗,偷偷猫进书房,开始翻看。
  
      两人休假的这一个月里,有4起目前未能侦破的命案,其中两起正由辖区分局展开调查,且已经有了眉目。
  
      还有一起女性被杀案件,尸源尚不明确。
  
      闫思弦最感兴趣的一起案子,死者名为周忠戎,34岁,尸体被发现在一片街边的绿化带内。
  
      发现尸体的是一名清洁工大爷。清洁工在清扫路面时,隐约看到绿化带内露出了一双鞋子。
  
      是的,一开始清洁工的注意力全在鞋子上,因为那是一双几乎全新的鞋。
  
      待他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雪里埋着个死人。赶忙报了警。
  
      闫思弦犹记得一周前的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交警出动去疏导交通。环卫部门也是紧急调动了数千名环卫工人清扫路面积雪。
  
      和往年一样,路面积雪全部被堆进了路旁的绿化带。半天之内,几乎所有道路旁的绿化带里都堆了半人高的积雪。
  
      据发现尸体的环卫工人回忆,刚开始清扫时,绿化带内的积雪虽然也很厚,但还不足以掩盖住一具尸体。
  
      由此推测,尸体是在积雪堆积到一定程度后,被凶手埋进了雪堆。或许,凶手认为这样就能瞒过整个冬天。
  
      可是,连续两个大晴天后,气温少有地回升到了零度以上,积雪逐渐融化,尸体露了出来。
  
      通过对尸体及死者衣物、随身物shumil上联络。战友们都已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虽然大家还是会在微信群里忆当年,但对当下的秀晒炫越来越频繁,周忠戎被边缘化了。
  
      这就是闫思弦通过案宗能够了解到的周忠戎的一生。
  
      每每在案宗里看到一个普通人带有悲剧色彩的人生,闫思弦总觉得胸口发闷。
  
      那是幸福的人从未体会过的沉重。为了保持客观,案宗中描述性的文字很少带有修饰,有种粗犷的味道,粗犷得血淋淋赤裸裸。
  
      闫思弦拽了拽居家服的领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透过气来。
  
      他去楼下厨房拿了一瓶果汁,给自己灌下大半瓶。得缓缓。
  
      要是吴端在,两个人有商有量,不适感就能很快转化为破案的动力。此时吴端不在,闫思弦觉得仿佛失去了一个小太阳,周身发冷。
  
      闫思弦搓了搓手臂,又揉了揉脖子,缓了约莫一分钟,才开始继续看案宗。
  
      接下来,就是对周忠戎死前活动轨迹的调查了。
  
      据查,周忠戎这次参加的学习活动,是墨城教育局组织的,意在提高下辖各县教育局职工的素质。
  
      具体提高哪项素质,不清楚,授课内容,不清楚。
  
      倒不是刑警们不好好调查,而是授课老师和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压根也说不清楚。要不怎么是可有可无的学习呢。
  
      对此,刑警们当然也少不了私下议论。政府衙门就是这样,闲的单位闲死,忙的单位忙死,一线办事的岗位永远缺人,清闲的单位……总得找点事儿干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比如组织这种不知道学什么的学习。
  
      这次学习活动在师范大学举行,说白了,就是借用师范大学的教室。
  
      至于住宿,则是统一安排在距离师范大学约莫七八公里的一间宾馆。为什么住宿安排得这么远?因为宾馆老板跟组织这次学习的领导有亲属关系。
  
      不出事则已,出了事,这些无关痛痒的小猫腻被曝光,教育局脸上很是挂不住。教育局的领导们临时抱佛脚,想要跟公安系统搞好关系,好让案件负责人帮着遮羞,于是急匆匆发出邀请,下次搞学习活动的时候,希望能请到局长赵正莅临指导,并就如何遏制校园暴力开展一次讲座。
  
      赵局对这种浮于表面的活动烦不胜烦。不过,这只老狐狸才不会去得罪人,于是他脸上笑嘻嘻,一边“无意间”将个别人利用教育局组织学习之便中饱私囊的事儿透露给了在市纪委工作的朋友,一边应承下了讲座邀请。
  
      对于自己没时间亲自去搞讲座,赵局那是相当遗憾,但他也请教育局领导放心,他一定会派一个得力手下——也就是温以诚——去参加。
  
      赵局在用人方面果然有一套,温以诚这样沽名钓誉又好吃懒做的人,自然能跟同类产生共鸣,派他去参加这类单位之间的“联谊”,走过场,最合适不过。
  
      闫思弦正想着这些,书房门开了,吴端探了个脑袋进来。
  
      “你干嘛呢?不睡觉。”
  
      “打会儿游戏。”闫思弦面不改色地摸上了键盘和鼠标。
  
      从吴端的角度看过来,他桌上的案宗应该正好被显示器挡住。
  
      “那你早点睡。”吴端道。
  
      “诶诶。”
  
      吴端转身,却没有离开,而是又转了回来,脸上带着狐疑。
  
      “打游戏?”
  
      一边自言自语,他一边走进了书房。
  
      闫思弦心里咯噔一声,有心去藏那案宗,却已经来不及了。
  
      “啧,”吴端看到案宗,皱眉道:“我就说,你那机械键盘声音大得跟放炮似的,半天都没听见响……还学会撒谎了。”
  
      闫思弦硬着头皮抵赖,“没,一开始真玩游戏来着,然后……那什么,玩着玩着就感觉自己太堕落了,看看你,带着伤还成天关心案子,这不是向你学习吗。”
  
      “你少来这套。”吴端拿过案宗,又顺手拽了椅子,坐在闫思弦身边。
  
      闫思弦知道劝肯定是劝不住的,于是从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拿起一条装饰用得毛毯,扔给吴端,让他把自己裹严实点,这才将刚刚看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吴端点头思索道:“没线索吗?嫌疑人也没有?”
  
      他当然不是等闫思弦给他答案,而是自己动手翻看起了下面的内容。
  
      辖区分局的刑警走访了死者周忠戎的同学们。
  
      因为陂足这个特点十分明显,且一侧裤管空荡荡的,能看出是装了假肢,同学们对周忠戎印象十分深刻。
  
      据反应,死者周忠戎沉默寡言,在这个临时的班级里,他从不主动跟人亲近,总是独来独往,每天下课后,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住处。
  
      不过,因为这次学习的住宿标准是标间,也就是两人一间房,跟周忠戎同住的“室友”还是反馈了一条比较重要的信息:
  
      周忠戎每天下午下课后,先是在师大的食堂吃饭,吃完饭便独自坐公交车回到住处。但他并不是直接回到住宿的宾馆,而是去附近的网吧,玩到大约12点,才回宾馆睡觉。
  
      跟他同屋的人曾经就此向他搭过讪,问他是不是出去逛了,还问他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周忠戎坦然承认自己只是去网吧玩。他的室友还在心里嘀咕:这瘸子还有网瘾呢。
  
      11月13号,瘸子周忠戎和往日一样,很晚都没有回宾馆,室友以为他是网瘾上来了要在外面通宵,便没管那么多,早早睡了。
  
      直到第二天,14号早晨,周忠戎都没有回来,室友也没太担心,只是以为这瘸子通宵了一夜,直接去师大教室了——毕竟,那课实在无趣,不少人都在课上睡觉。
  
      可是直到上课,周忠戎还是没出现。等一上午的课都结束了,老师在下课前点了名,发现周忠戎不在,询问了他的室友,也没弄清楚周忠戎的去向。授课老师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这次学习活动的负责人。
  
      负责人——就是安排大家住进自家亲戚开的宾馆里的领导——仅仅表示等课程结束了要向周忠戎的单位通报,提出批评,并未尝试联络周忠戎本人。
  
      之后的三天周忠戎一直处于旷课状态,但因为后来的课程中老师再没点过名,人们似乎集体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纵然偶尔闲谈时提起他,也只是觉得这个怪诞的瘸子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没有一个想到过失踪这个词汇。
  
      直到周忠戎的尸体被发现,这次学习活动的组织者才又想到这个人,才终于慌了神。
  
      吴端忍不住骂道:“这群都是什么东西,还知识分子,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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