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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人间惨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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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事无所畏惧,不考虑后果的人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无知的人,第二种是无所不知的人,第三种是醉的一塌糊涂的人,和前两种不一样,第三种人最可怜,因为这种人迟早会醒酒。
  “大雷?你这是怎么了?”在夜上海门口看场子的孙小海,看着王国雷光着膀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赶紧上前扶他。
  “大雷,你这喝了多少酒?骑摩托摔了?”王大雷的裤子全是摩擦的痕迹,手上的伤口也沾满了沙子,一看就知道摔得不轻。
  “你谁啊?你认识我?”王大雷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脑袋。
  “我是孙小海啊,你兄弟,你喝多少酒啊,进里面歇一会。”
  “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坐着,这看的最清楚!”他推开孙小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傻笑,直勾勾的看着“乐园歌舞厅”的方向。
  “出来几个人,你们老板喝多了,给他扶进去。”见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他进舞厅里叫出来几个兄弟。
  “大雷哥,冷不冷啊,穿点衣服吧?”有人递过来一件外套,王国雷没有穿,指着远处跟大伙说道“你们看,天亮了。”
  “大雷,你喝多了,咱进屋歇一会吧。”孙小海把外套给王国雷披上,王国雷不为所动,迷糊糊的看着远处。
  “你们看,那边咋回事啊,那么红,是着火了吧!”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远处的火光将人民大街的三栋大楼都映红了,即便离这么远,人们依旧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势肯定不小,。
  “赶紧报警,快!”孙小海回头跟大伙喊道,马上就跑回了歌舞厅里准备打电话。
  “你给我回来。”醉醺醺的王国雷猛地追上去,先一步跑到吧台,抢了电话使劲往地上一砸,八十年代末,普通家庭能有座机电话的不多,整个歌舞厅就这一个电话。
  孙小海看着地上的破烂的电话,上去给王国雷一巴掌,从冰柜里拿出了一个冰桶,直接扣在了王国雷的脑袋上,冰块掉了一地:“你给我醒醒酒,你***喝了点马尿就不是人!”
  “小张,小刘,你们快去派出所报警,叫消防来救火,剩下的人跟我去救火!”孙小海带着夜上海歌舞厅的兄弟拿着锅碗瓢盆就跑过去救火。
  孙小海不是本地人,他老家是蒙东的,一米八的体格子精瘦精瘦的,看着像个竹竿,他的脸蛋子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通红通红的,就好像是喝了酒一样,所以他的外号叫猴屁股。其实,他不能算是个混混,因为他不偷不抢,只是喜欢打架。当初他来辽西市的原因,就是因为王迪花钱请他来撑场子,王迪对他也不错,帮他在辽西扎了根,娶了媳妇以后,他就再没跟人打过架。
  到了火场以后,他们才发现着火的地方居然是乐园歌舞厅,起火的地方是一楼,现在已经烧到了三楼,一楼二楼的窗户里往外蹿着明火。跑出来的人惊慌失措,歌舞厅老板赵老三此刻瘫坐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
  赵老三是个光头,小眼睛,高鼻梁,个子不高却精明的很,靠着买卖二手电器发的家,在辽西市也算是小有名气,他也是乐园歌舞厅名义上的所有者。
  此时火场外还能清楚的听到三楼传出来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可是火势太大,火苗子像是发了疯似的,从三楼的窗户里喷出,而后浓厚的黑烟贴着窗户飘出,升到空中后,形成一粒粒黑灰落下。
  孙小海发现自己和兄弟们根本无能为力,拎着锅碗瓢盆的他们,站在一群惊魂不定的伤者之中,显得有些可笑。消防队员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三楼的叫喊声了,只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仓库的墙体都被高温烧裂,屋顶也冒着大伙,但他还是看到消防员从火场里拉出来俩人。
  开始只来了一辆消防车,第二次又来了三辆消防车,最后总共来了14辆消防车,市里的能动用的消防车都来了,他们从各个方向,朝仓库喷水,在水炮的压制下,火情才慢慢得到控制。消防员在仓库周围的寻找着井盖,拉开井盖,接上水管,地面的水压不够,必须把水灌到消防车的水罐里,然后才能用高压水炮喷出去。
  “消防同志,救火得花多少钱?你们加把劲啊,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赵德才坐在地上焦急的说道。
  “同志,无论火情多大,多危险,我们的部队都绝不会管老百姓要一分钱,你放心,我们肯定全力以赴的。.”
  “我的身家性命全在这个仓库啊!在三楼......在三楼玩的客人,一个.......一个都没出来啊!”赵老三哭的撕心裂肺,消防同志听了心头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这....我们....也想......”消防同志看着既可怜又可恨的赵老三,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赶紧跟上大部队尽全力去灭火。
  派出所的同志第一时间控制了赵老三和几个相关人员,此时明火已经被扑灭,仓库冒着滚滚的黑烟,黑色的烟尘落了一地,整个仓库已经看不出是个三层楼,楼层之间的隔板被烧通了,此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囱。
  张明望吃了口饭,就直接去上班了,刚进办公室,就有人叫住了他。
  “张科长,你家里人的电话,找你的有急事!”值班的小伙子笑呵呵说道。
  “好嘞,谢谢你,我马上过去。”
  “喂?”
  “老三,你.....快点来....来医院一趟。”大哥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着就很焦急,他周围声音也嘈杂。
  “前面的快点的,打没打完,这边等着呢!”医院那边的可能是排队打电话,张明望听见有人一直在催促。
  “大哥,喂,哪个医院?”
  “消防烧伤医院,换人了,你大哥走了,我这有急事,先挂了啊!”那边的电话挂了,张明望也没弄明白发生了啥事,跟同事说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就去了消防烧伤医院。
  还没进医院,他就被医院外面的阵仗给吓到了,医院里面,全是伤者和家属。医院外面好心的市民们在自发的排起了长龙,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个队伍是献血的队伍。他忽然有些心慌,急匆匆的跑进医院,挨个房间找,终于在医院的二楼的走廊看到了大哥的身影,大哥垂头丧气,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眼无神,浑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大哥,这是哪着火了?不会是.....是老二的歌舞厅吧?”
  张明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的走进房间,屋里面三张病床上躺着三个人,有两个人头上都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张嘴巴和眼睛。最里面的床上趴着一个男人,他看身材就知道是二哥张明远。
  三个人都痛苦的呻吟着,二哥的背部烧伤严重,所以他只能趴在病床上,旁边的是一位女性伤者,她要比张明远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至于最外侧的伤者,只是手臂烧伤。
  大哥没有说话,二哥却是一直哼哼着,张明望走到二哥床前问道:“这是咋回事?”
  二哥转过头来,纱布之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恐惧和慌张的眼睛:“舞厅.....着火了!死....死了....好多人....。”
  “二哥,你别怕,喝点水,你慢点说。”张明望用勺子喂了二哥几口水,慢慢听他说。
  原来张明远是最后被救出来的人,在他之后,抬出来的就都是尸体了。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整个歌舞厅忽然间停电了,赵老三以为是保险丝烧了,让明远下楼接保险丝,赵老三还跟二楼三楼的客人说待会就来电,让大伙坐着等会,不要瞎走动。
  张明远到一楼仓库的时候,一楼的仓库已经一片火光,大火把一楼的电路箱给烧了,整栋仓库都停电了。
  发现情况不对,他立刻上楼跟赵老三说明情况,赵老三让他不要声张,亲自带着几个人拿着水桶和灭火器,准备下楼灭火,可他们刚下楼,一楼仓库就发生了爆炸。二楼三楼的客人听到了爆炸声,马上就乱作一团,纷纷想要离开。
  赵老三在仓库放的都是一些二手电器和装修剩下的装修材料,这些东西的外包装都是泡沫和纸壳子;而一楼百货仓库堆放的货物,大都是服装,火势一旦燃起来,就很难控制。
  二手电器的爆炸声,吓坏了楼上的客人,他们乱做一团,急着离开。
  大家们喊着“着火了,快跑啊。”黑压压的人群,把救火的几个人挤向门口,大伙瞬间吞噬了赵老三靠楼道存放的货物,火焰也窜上了二楼。
  “火着的太快,尤其是烧到二楼的时候,二楼的墙面和吊顶都是胶合板装的!火苗子一下子就上来了。”张明远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二哥,你是怎么伤的?你不是被人群挤出去了吗?”
  张明远看着三弟,再一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的嘴唇都有些颤抖。
  火烧到二三楼的时候,二楼的客人疏散的差不多了,他也跟着大伙跑了出去,可到了外面他才发现,惠惠不见了,赵老三说下楼的时候看见惠惠拎了根撬棍,说是要上楼救人。
  听到这,他想都没想,拿了个手电筒,用湿手巾捂住了嘴,然后就冲了进去,二楼的墙体是用化纤材料装修的,廉价的装饰布和二手沙发燃烧后,发出刺鼻气味和黑烟,本来就黑乎乎的楼道变得寸步难行。
  黑烟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二楼的楼道有声音,走近了才发现,是惠惠在楼道里用力的推门。
  “咳咳.....门是往里拉的,你....咳咳....你们不要往外推啊,往里拉.....”惠惠一边死命的推着铁门,一边朝里面的人喊着,可一片嘈杂之下,里面什么也听不清。
  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门打开,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二楼和三楼狭窄的楼道之间,起码有一百多号人,楼道里没有一点空间,甚至里面的人都贴到铁门上,他们也在推门,只不过他们是再往外头推,而这扇门是往里拉的。
  “惠惠,你没事吧?来把手巾系上。”
  “明远,你.....快来啊,咳咳.......这.....里面......的人一直在在推门,快救人啊!”惠惠几乎是带着哭腔把话说完的。此时张明远才意识到,他们家的铁门是朝里开的,而里面的人拼命的往外推,根本推不开。
  “里面的人......咳....咳,这门得.....得往里拉.....”张明远大声喊道,燃烧发出的有毒气体,让他的喉咙沙哑,脑袋也晕乎乎的,他用手使劲推了下门,手心却被烫的掉了层皮,疼的他咬牙切齿。
  “好烫!”
  “别用手....咳咳....用撬棍.....”惠惠递过来撬棍,可张明远接过撬棍后,也无法敲开铁门。
  “里面....还......还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啊.....,今天是周末....所以......”
  “麻烦了.....咳咳......惠惠,火要烧上来了,你先走,我再试试。”他刚说完这句话,二楼的火苗子就窜进了楼道,他赶紧用背帮惠惠挡住火焰,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惠惠,惠惠的脸一下子贴到了滚烫的铁门上。
  “啊~~”
  “惠~~你没事吧,快走。”张明远说不清自己和惠惠是怎么从楼上下来的,由于吸入了太多的有毒气体,空气中又缺少氧气,他们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俩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爬着下楼,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和惠惠,今天肯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就在这时消防官兵赶到到,他一个人把俩人从楼道里拉了出去,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也被烧成了重深度烧伤。
  “惠惠呢?”
  “在我旁边,她现在说不了话,三号床的大哥,就是救我们俩的消防同志。”张明远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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