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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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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带头将领也知道形势凶险,一边挥舞狼牙棒,一边催马向前猛冲。
  但围攻他的士兵寸步不让,又发一声喊,个个奋不顾身地前仆后继,大有不杀死敌方主将绝不回头的气势。其中一名士兵被那带头将领一棒打得武器脱手,忽然身形一矮又着地滚上前,从脚边捡起一把刀,一刀砍在了那带头将领坐骑的马腿上。
  射人先射马,这一手端是毒辣无匹的招式!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那带头将领一棒把那名砍马腿士兵打得脑浆迸裂的同时,他自身也跟着被伤马掀下了马背!其他围攻士兵大喜若狂,手上兵刃布成天罗地网般的架势,向那带头将领迎头痛击而下。
  那带头将领骑在马上就已险象环生,这下双脚一落地,饶是他万般神勇也难保不被砍成肉酱!那些追兵也有一个带头的,看见这情形大叫道:“大家听清楚了,谁第一个砍下李存勖脑袋,皇上定当赏银万两!”
  李存勖!这名被追杀的带头将领居然是晋王李存勖!
  叶思秋梅寒香等人站在林地后面不远处,这叫声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都变了脸色。叶思秋当即拔出佩剑,向围攻他的那些士兵冲过去。天龙帮一向与朱梁为敌,与晋王可说是同仇敌忾,梅寒香小玉白羽等人也纷纷抽出兵刃,一起冲上前解围。
  那些追兵没料到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半路上忽然杀出程咬金来,且个个武功卓绝,剑法超群,一时全乱了阵脚。叶思秋梅寒香等人不欲多伤人命,只一一刺伤他们,没多久战场上就响起了不计其数的惨叫声。
  那追兵头领徒然怒火攻心,可碰上这样的武功高手,又岂是光凭人多就能解决问题的?只约莫一两盏茶功夫,那些追兵就已倒下了近一半人数。
  叶思秋等人没有痛下杀手,李存勖及手下却毫不手软,着实杀了不少人,梅寒香心下不忍,喝道:“你们再不撤,就等着全军覆没吗!”
  那追兵头领无奈,一翻身跳上了马背,喝道:“撤兵!”当先向来路撤退。其他那些没死的追兵早已胆战心惊,没受伤的跟着骑马跑路,受伤的连滚带爬,只顷刻间就已跑得无影无踪。
  穷寇莫追。李存勖这次于命悬一线之际喜得救援,自没心思去追杀逃兵,大步流星地走到叶思秋面前单膝曲倒,朗声道:“河东晋阳李亚子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叶思秋忙上前扶起他,道:“晋王不必多礼!我等也是因为被那些追兵抢了马匹,心下不忿才一路追来教训他们。”
  李存勖脱掉顶戴站起身,才看清救命恩人是一个丰神如玉、有如人中龙凤的年少男子;而站在他身侧的,却是一个前所未见、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姑娘,不由呆了呆。
  叶思秋见眼前这位闻名天下的晋王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魁伟,面貌威武,也暗暗心折,接道:“晋王威名远扬,数度把梁军打得落花流水,在下不想今日得以认识大人物,实在是三生有幸!”
  李存勖回过神来,客气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顿了顿又道:“不敢请教诸位恩人高姓大名?”
  叶思秋当即把己方等人姓名说了。李存勖也把十余名手下叫到身边,道:“叶兄弟,梅姑娘,这几位都是本王下属部将,这位是……”
  他说着一一介绍过去。原来他们都是晋军威名素著的将领,周德威、史建瑭、阎宝、李嗣昭等都在其中;另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布满横肉,两条浓眉倒竖而起,面目看起来十分凶猛,却是老晋王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
  又客套一番后,叶思秋便问他们为何会遭到敌军追杀。李存勖甚是豪爽,道:“叶兄弟,这事我们稍后再说。我军就驻扎在这南面三十里处,你们随我们前去走走看,如何?”
  叶思秋梅寒香久闻晋军威名,也不无顾忌飞鹰堡有人在暗中跟随,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李存勖大喜,挥手叫手下把马匹牵过来,当先跃上马背向军营出发。
  ※※※※※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晋军的驻扎营地。
  叶思秋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座军营整齐有致地安扎在一座小山前,一面面写着大大“晋”字的旌旗随风飘扬,猎猎飞舞,景象十分壮观;军营正中间矗立着三四栋房屋,装点得甚是别致,屋前另有众多士兵在巡逻,想来正是晋军各主要将领的起居场所。
  李存勖一马当先,等到进入营区后,路两边“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士兵,人人口中大喊“晋王驾到”,其架势丝毫不比皇帝威仪来得逊色。
  梅寒香第一次来军营参观,对眼前所见所闻十分新鲜,不停地左顾右盼。军营本来绝少有女子出入,那些士兵见大王带了数名明艳美丽的姑娘,其中一个更是美得令人目眩神移,心旌动摇,无不偷偷的对她们行注目礼。
  走进营区一栋最大最豪华的房屋大厅后,李存勖当即叫人摆上茶点并居中坐下来。叶思秋正要客套一下,李存勖已先抱了抱拳,又谢道:“今日本王幸蒙各位出手才得以全身而退,本王在这里郑重谢过各位恩人!”
  叶思秋等人谦谢后,梅寒香忍不住疑问,娇笑道:“晋王,我看这军营中至少数十万士兵,却不知你们下午为何会落单遭到幽州兵追杀?”
  李存勖见她桃笑李妍,光彩照人,脱口直言道:“本王自去年对幽州用兵以来,一路还颇为顺利,直到最近在这范阳城碰到了大麻烦。这半个多月来,我军与守城士兵大大小小已交战了不下十次,可战况一直毫无进展……”
  他说着脸现无奈之色,顿了顿才接道:“本王心急之下,今天中午便率领八百名轻骑兵去偷袭城门,看能不能一举扫除障碍,却没料我军还未到达目的地,反中了敌军埋伏,结果下面士兵被悉数冲散,只剩下我们十几人突围逃跑……”
  梅寒香甚感讶异,道:“晋王,轻兵突袭时机把握准确固然可以事半功倍,但稍有不慎难免全军覆没,大王系河东上千万军民安危于一身,岂可如此冒然地孤军深入,以身试险?”
  此言一出,李嗣源周德威等将领不由脸上变色。梅寒香身为天龙帮大小姐,并不擅下属对长官那一套虚假的文过饰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晋军下面的将领却一向对李存勖敬若天人,听她这般直言不讳,自然要暗自吃惊了。
  李存勖也有点尴尬,支吾道:“梅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只是我军遭遇卡壳,本王身为主将,岂能坐视不管?”
  叶思秋见气氛有点紧张,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晋军一向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利,只不知这范阳守城将领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阻住大王前进的步伐?”
  李存勖缓过神,叹道:“刘守光骄奢贪暴,他下面这名叫吴问仙的将领却颇善于用兵,范阳城守兵在他训练指挥下,任我军如何强攻硬战,总是难以突破城防。”
  叶思秋喝了一口茶,沉吟道:“既然强攻不起效,那大王有没想过其它办法呢?比如大王明知燕帝昏庸暴虐,那是不是可以用计谋策反吴问仙,最后达到不战而降城的目的呢?”
  “不,这不行!”坐在李存勖左首的李嗣源摇头道,“叶兄弟有所不知,刘守光与吴问仙年前刚定下儿女亲事,即燕太子不日将迎娶吴小姐为太子妃,如此一来他们两家结为一家亲,我们怎么可能策反得了吴问仙呢?”
  叶思秋默然。
  坐在李存勖另一侧的大将周德威忽然站起身,道:“先前我等被围困时,末将看叶兄弟出手一剑一个准,只用一只手就杀退了几十号追兵,武功之高可说是神鬼莫测,所以,叶兄弟若肯为大王出马去刺杀吴问仙,那范阳城何愁不破?”
  “不,这不行!”梅寒香连忙抢过话头,“且不说吴问仙身边保护重重,行刺他必定艰险万分,就算叶大哥侥幸得手了,那晋军以这种江湖手段才攻克范阳城,将来传出去岂不大大有损晋王的天威,大家说对吗?”
  众将听周德威出这主意,本来还挺动心的,但经梅寒香这样一分说,又打消了念头。其实梅寒香本为江湖人,并不觉得暗杀敌手有什么不光彩,只是她保护意中人心切,绝不愿他以身涉险,故意说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托罢了。
  叶思秋自然明白她心意,轻轻拉了拉她衣角,以示感谢之意。
  众人说完行军攻城之事,李存勖自然而然地问起叶思秋梅寒香等人的来历。叶思秋不欲多事,既没提去年秋天帮忙抢回他送给吴越王玉狮子一事,更绝口不提自己诛杀朱温之事,只含糊地说他们来自江南的一个小帮派,此行不过是为了增加江湖阅历而已。
  李存勖心烦战事,也没继续多问。
  主客叙过茶后,又一起到营地巡视了一下军营,没多久天色便渐渐暗下来。李存勖边走边对叶思秋说道:“叶兄弟,现在晚宴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今晚你们在本王这里歇一宿,明天再定行程,如何?”
  叶思秋道:“如此可打扰了,我们在这里先行谢过大王!”
  话音刚落,后面军营忽然响起了嘹亮的歌声:“晋王天之骄子,幽州天赐之地,晋王取幽州,天经地义也!晋军天将神兵,幽州天府之国,晋军管幽州,天作之合也!晋王天之骄子,幽州天赐之地……”
  歌曲文辞言简意赅,曲调铿锵激越,先由一座军营的士兵唱响,接着所有军营里面的士兵随声唱和,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振奋,听之直有一种震天撼地的感觉。
  这显然是晋军为这次攻打幽州所编的军歌。梅寒香开先吓了一跳,待到歌声慢慢落下后,又赞不绝口:“晋王,没想到你军中还有这等才华横溢的人物,这军歌节奏明快,词意隽永,写得可十分入时入事啊!”
  李存勖侧过身,对她微微一笑道:“梅姑娘谬赞了,这军歌词曲正是本王所作!”
  “啊!”梅寒香惊讶得张大了口。
  李存勖接道:“本王为鼓舞士气,每进行一场战事,必得先填写一首相匹配的军歌,这样士兵上战场时,便得以高歌猛进,节节胜利……天下人都说晋军勇猛异常,这或许和我们士兵擅唱战歌、斗志昂扬有关吧。”
  梅寒香大为佩服,躬身道:“小女子也十分喜爱音律,不想今天碰见知音了!”
  “哦,梅姑娘也喜欢音律吗?”李存勖脸现喜色,“本王今天能认识梅姑娘这等天人般的知音,实为天大之幸事!”
  梅寒香正要回话,一抬头忽然看见叶思秋深邃幽柔的目光,心里一跳,生生地压下了嗓子里的声音。她想自己对李存勖是不是说得太深入了。
  没再走多远,一行人又回到刚来时那栋楼的大厅。厅内灯火辉煌,十几张桌子分作两边排开来,桌面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琳琅满目的酒菜,色香味一应俱全,令人目不暇接,看来主人为了宴请贵客,着实好好准备了一番。
  这时已有不少参加晚宴的将领入席了。叶思秋随便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梅寒香林白雪也当仁不让地占住了紧挨在他身边的两个座位。刚一坐定,门口忽然又进来两个人,三人定睛一看,都不禁吓了一跳,同时叫道:“你……石敬瑭,是你!”
  进来的两人一老一少,少的不正是十余日前与叶思秋林白雪在徐州城外分手的石敬瑭?石敬瑭听见叫声,抬头看见叶思秋林白雪,还有去年逼迫自己讲故事的那个美貌“女强人”,正排排的坐在前面一张桌子上,也吃惊得张大了口,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
  叶思秋不愿他透露自己身份,忙“凝声传音”道:“石敬瑭,你可别乱说我的事,要不然我也会抖露你那些丑事!”
  石敬瑭脸色变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然后随那老的——看起来应该是他父亲的人,走到旁边李嗣源那一桌去。李嗣源不等他们坐下来,站起身笑道:“臬将军,昨天我听你说贵公子刚刚学艺归来,没想到六七年间他已长这么高了!”
  那臬将军也笑道:“兄弟记得李大哥家里的闺女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怎么样,什么时候让两个年轻人见一下面,说不定我们……哈哈!”(注:石敬瑭父亲为沙陀人,叫臬捩鸡,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李嗣源毫不生气,道:“行啊,贵公子一表人才,就怕我家那丫头配不上!”
  他们边说边入坐,石敬瑭也挨在父亲身边坐下来。他像是没料到晋王晚上宴请的是叶思秋等人,不时偷偷地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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