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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 部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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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连杰并不姓秦,而是复姓:秦连。

    这个姓氏在中国极少有人知晓,据说这个氏族只出现于巴蜀地区。他们居住在人迹罕至的高海拔区域,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迁居式生活。偶有采药的过客,遇险的驴友曾得到这个氏族的帮济,才有寸纸片言的信息传到外界。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社科院为此悄悄成立了课题组,想解析这个氏族的秘密,甚至计划要帮他们融入文明社会。派出的几批学者不畏艰险,竭力探寻,却一无所获,倒像陶渊明所著“桃花源记”的情景。

    渐渐地,人们只当这是个虚构的传说,身心皆疲的现代人,多少都存有一点回归大自然的美好愿望。

    秦连氏族的先祖,从唐代隐入这高山密林之地,已超千载。

    但人口并不繁庶,长期徘徊在四五百人上下。科学家对世界各地上千个原始部落跟踪调查发现,低于一千人是部落快速消亡的警界线。据统计,每年从地球上自动消失的小部落高达上百个,这还不算在政府引导下回归现代社会的族群。

    造成秦连族人丁不兴有多个原因:一是生存环境过于酷劣,毒虫瘴气,烈风暴雪,使族人时刻处于灾病的威胁之中;再是繁衍不盛,族规严格约定,相隔五代以上方可通婚。当然,也有个别机灵优秀的小伙,会打上了散居在周围外族猎户家的姑娘,但毕竟僧多而粥少。

    秦连杰的母亲就是猎户家最漂亮的小女儿,儿子拥有健硕俊朗的外表也就不难理解了。

    秦连氏族虽居深山高岭,却极重文风武备。

    部族口口相传的祖训言道:“吾族之子孙,务必精习书画,静心棋琴,勤修武德,甘受绳床瓦灶之苦,不求闻达于世之福,苦尽乐来,祸去福返,切勿改篡,世代延传。”

    族人在劳作之余,茶饭之后,或吟诗对赋,或抚琴弄剑,或弈棋戏舞。

    族人从小就受到这种生活环境的浸染,加上父传子承模式的严格训育,更有宠优埋汰的民风激赏,因而文昌武盛在这个自闭的族群延续千年而不竭,可称得上文化传承的少有奇迹。

    秦连杰算是氏族的另类,是族群里为数不多接触过现代社会的人,这还得从他十二岁那年说起。

    这一年,在他心中刻下了抹之不去的痛楚记忆。

    这一年之前,他都是家庭的宠儿,氏族的骄傲。

    从小天赋异禀,身强体壮,俊美飞扬,仿佛老天爷把掏箱底的宝贝都献舍出来,决意打造一个世间完人。

    他父亲当然是部落的佼佼者,不然怎能在众多热血少年中脱颖而出,娶回猎户家最俊俏的女儿。

    这是一个令人称羡的家庭,高大健壮的男人是部落的副首领,妻子是能歌善舞的部落之花,儿子更是千载难出的神童骄子。整个部落都呵护着他,他是公认的未来氏族首领继承人,也是部落走向繁盛的希望所在。

    秦连氏族与外部世界并没完全隔绝,否则延绵千余年绝无可能。

    部落每年都会派人下山几次,与山下百姓进行最原始的物物贸易。将山上采集的山珍野味、名贵药材背运下山,换回布匹衣物或油盐锅碗。

    到山下最近的龙塘镇,也需五天左右的脚程。出去的人既要负重远行,还要谨慎干练,不可暴露部族居所。秦连杰的父亲当然是带头大哥的不二人选,这么多年他和几名精壮汉子上山下山,去复往还,从未出现过差池。

    汉子们每次回到山里,族人都会迅速围聚过来摸东问西,姑娘们更是投来赞佩加崇拜的目光。

    秦连杰在同伴面前也是得意之极,父亲给他挣足了面子,谁都明白他加入这个队伍只是迟早的问题。

    他每顿饭都让肚儿圆得像怀孕的小母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长高变强,因为他太渴望跨出大山,去触摸外面的精彩。

    多次的哭请娇求,父亲终于同意捎他下山。

    冬季即将来临,这是一年中最后一次下山交易,大雪封山之后,再等到来年春天雪融路畅,会长达半年之久。因此,这次下山任务很重,过冬的许多物资都需采办。

    有个小帮手也好,也该让他见见世面了,他父亲盘算着。

    他快乐得像羽翅初成的小鸟,广阔自由的天空,随心飞翔!

    龙塘小镇与众多的山区乡镇一样,窄长的街区沿着山谷河流依势而建。虽不甚繁华,却也算闹热,特别是赶集的日子,四方八面的农户、牧民、猎人奔涌而来,售出多余的劳动所得,换取一家老少的生活所缺。

    有多出的闲钱就该犒劳自己,赶集的常客绝不亏待自个。或在昏暗的小饭馆韵几口老酒,或在咯吱作响的竹椅上泡半天茶馆,或挤进争论不休的棋摊下个小注,就算运气不佳,输了也乐呵。

    市场经济的力量令人称奇,赵孃榨油作坊旁开了家凡尔赛西餐厅,云梦网吧门前摆着钱大仙算卦摊,偶滴女神会所楼下是孙铁匠菜刀铺,松上电器旗舰店对面店招上写着:李麻子母猪配种集团公司第八连锁分店。

    现代与传统,时尚与古朴,科技与迷信,和谐共存于这个偏远小镇。

    这些在秦连杰眼里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他贪婪地东瞧西望,一不留神就被大人们拉下一段距离。他时而趋步跟上,时而流连驻足,不由暗忖道:“书中提到的大唐长安城也不过如此罢了!”

    虽然以前听父亲谈起过汽车、摩托车之类的怪东西。当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青年,骑着两个轮子的马儿,从他身边轰鸣而过时,他还是被惊吓了一跳。他愤愤地骂道:“拽个啥子嘛,小瘦猴儿!”

    他有九成把握认定这小子体弱多病,根据看过的古籍医书推断,只有长期营养不良,才会造成头发杂乱而枯黄。

    时间在快乐面前会变短吗?返程的日子说到就到。

    他真想赖着父亲多住两天,暴雪封路的担忧让他欲言又止。他一生都在后悔本该有的一次胡搅蛮缠,哪怕拖延上一两个时辰也好。

    难道命运真是苍天注定,为何不与老天抗争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没有万一的奇迹,只有一万个自责。来时推托着他的伟岸身躯,归去时却成为记忆中的背影。

    老天爷真是喜怒无常,既然赐予又何必夺取。

    一场被堵住鼻息的噩梦,一次嘶喊却无声的怪怖,如幻梦般的真假起伏,似神魔间的颠倒黑白。

    守护他的神走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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