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跳下车，擦了把汗，“送倒是送到了，不过这事儿怕是麻烦。”

    “为什么？有人看到了？”

    她摇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不过，你知道景山小区56幢是哪吗？”

    “于得水家，猜猜杨婉是谁？”她接着抛出问题。

    见我不回答，她跑进屋，拿起水杯猛灌一通，“那是于得水的老婆！”

    于，得，水！！我一屁股坐凳子上。

    于得水是我们县的殡葬大户，山上的林场有一大半都是他家的。

    他为人霸道，做生意不择手段。

    我家骨灰盒什么的也是从他那儿进的货。

    他是不是和谁结仇了？真他妈倒霉，真让他查出来，我家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好在我家生意分为两部分，一块是卖这些死人用品，还有一块，我姥爷会整尸体。

    专给横死的尸体整容化妆。

    再碎再烂的人到这儿也能整好。

    整容的地方就在我家地下室，那里是我姥爷自己搞的，整个地下一层打造成尸体整容室。

    万一这块死人用品做不下去，还有一块生意可以支持下去。

    我急得在屋里来回转圈，姥爷要知道自己出门几天，我砸了一半生意，那......

    我姥爷那可是老财迷转世，不得打死我啊。

    “你别转了，也许他查不出来呢。”小马猜测。

    “我进去时没看到有人。再说，谁恨他，他心里肯定有数。”

    “你不知道于得水这个人，出了名的有仇必报，听说他老婆也不是善茬！！报复完送花圈的人，也不会放过我家。哎哎。”

    小马这会儿冷静下来，提醒我，“你怕什么，肯定先查到你这儿，你把那女的供出来，你一个卖东西的，怪不到你头上。”

    我一想，还真是。

    再说，得罪一个普通顾客和得罪于得水谁轻认重，我还分得清。

    我冲上去再次握住小马的手，一顿揉搓，“谢谢你，我机智的姑娘。”

    “滚，给我加五十块机智费。把款结了。”她踹我一脚。

    ......

    第二天，我被砸门声惊醒...

    由于一直惦记着昨天的事，以为姥爷回来了，屁滚尿流下楼，打开门，一辆白色路虎停在我家门口。

    砸门的是几个不良少年，他们几个指着我鼻子，“唐玉山！你他妈的惹错人了。”

    车门打开，写着血字的纸人纸马花圈兜头向我飞来，我心道：不是吧，这么快案发了？

    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走下车，冷眉冷眼看着我，“记得我的车吗？”

    我摇头。

    “昨天我从你店门口过，刚好你和那个小丫头向车上搬花圈，当时我还寻思送谁花圈写红字儿这么不吉利？”

    “今天早上在我家门口找到了答案。我叫于小虎，杨婉是我妈！她老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他妈的给她送花圈？”

    我心里暗暗叫苦，连忙摆手，还没来及解释，那少爷一挥手，“给我砸，有多少砸多少。”

    几个不良少年冲进我店里，把摆的骨灰盒花圈全部拿出来，堆成山，一把火给我烧了。

    我在一边光着脚又跳又叫，“你怎么不听我解释？”

    “别急，一个都跑不掉。”

    店里的东西付之一炬，我如丧家之犬，被他们打得嗷嗷哀嚎。

    “你以为这就完了？唐玉山，我要让你认得我们于家是谁，教训你是为你好，以后不该赚的钱别赚。”

    他跳上车，带着自己的小兄弟风驰电掣离去了。

    我突然想到小马，赶紧给她打电话，让她躲一躲。

    这下完蛋了，我冷静下来，想起姥爷交代过的话，“不管出什么事，别浪费情绪，想好怎么弥补就行。”

    没事不惹事，有事别怕事——这是我家祖训，好吧，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想了半天，答案是——

    什么也做不了，我像个废物一样，关了门去上学了。

    这一天我都如落水狗，夹着尾巴打不起精神。

    只有看到小女神时才心情稍好些。

    我发现罗小莉上课时总在走神，眼睛盯着窗外，跟本没听讲。

    听她口音是北京人，怎么会跑我们这小破县城来上学？

    她的文具都很高档，橡皮带着盖子，打开是个印章，很好玩。

    她又安静又乖巧，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放学后，徐香拉我去逛百货公司，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她说看上一套什么鸟牌子的化妆品，让我买。

    到了专柜一问，一瓶比指甲盖大点儿的眼霜要六百多块，我一个学生，除了卖肾哪来那么多钱？

    的确多收了那旗袍女一千块，可我家今天损失的货物我总得补点货充充门面。

    徐香见我不肯买，脸马上拉下来。

    我也生气了，每次叫我出来，不是吃吃喝喝，就是买买买，我会印钱是怎么的？

    “六百块都拿不出来，还交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不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嘛。”一声刺耳的讽刺传入耳中。

    我一回头，于小虎竟然跟踪我。

    “你嘴放干净点儿，谁是他女朋友，谁给他吃了？”

    徐香瞪着于小虎，很有点母老虎的气势。

    “别生气啊，美女，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脑子也好使，看不上这种乡巴佬。营业员，把这套化妆品，要一整套，给我装好。”

    于小虎对徐香笑了笑，“送你了，美女，以后记得擦亮眼睛。”

    他在我面前完美装完逼，转身离开。

    徐香呆在专柜前，神情顿时变成了小猫。

    那套化妆品将近两千块，这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就这么把东西送给了她。

    我眼巴巴地看着徐香，巴望她不要这些东西，骂于小虎两句。

    谁知道她竟然拿起那套化妆口，轻视地白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酸酸的，在专柜前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徐香，才失望地一个人向肯德基走去。

    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满眼人来人往，眼里一胀，终于明白，徐香跟本没看上我，她拿我当狗一样耍着玩。

    我怎么会看上这种女孩儿，眼瞎的是我。

    一只小手拿着一杯冰可乐放在我面前，接着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出现在我对面。

    小萝莉带着微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唇边两个小酒窝，带着醉人的美。

    “别难受啦，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是，和小萝莉相比，徐香只能算庸脂俗粉。

    “你全看到了？”我不好意思地问。

    “想出气吗？”她歪着头，像只善解人意的小猫咪。

    “想。”再不想我就真是怂包了。

    “包我身上了。”她淡淡一笑。

    “对了，我瞧你上课老看我橡皮，送你了。”她掏出文具盒，粉白的掌心上放着那枚印章橡皮。

    我喝了口冰可乐，和徐香交往一年，给她买这买那，甚至没喝上一口她买给我的水。

    我就是个大傻逼让人当取款机，还以为人家看上了我。

    “为什么帮我？”我不客气收下那块印章橡皮奇怪地问。

    除了坐了两天同桌，我们几乎算萍水相逢。

    小萝莉卷起袖子，手腕上深紫色两道伤疤，虽然好了，但那两道深深的痕迹说明她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划下去的。

    “我不知道割脉得竖着，否则现在我们跟本做不了同桌了。”她有点伤感。

    “我知道被人玩弄感情是什么感觉。你为了他肯去死，却不知道人家只当你是个笑话。”她淡淡地说着剜心的话。

    我心里一疼，帮她把袖子放下来。

    “我没事儿，我这算什么呀，付点学费学学看人。对了，我带你去逛这儿的夜市吧。”我假装轻松。

    ......

    我们玩得很开心，第二天，小萝莉穿了条碎花连衣裙，更显得面白如玉，像个瓷娃娃。

    小萝莉和我形影不离，尤其是徐香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唐哥哥叫得全班男生直瞪眼，都说我艳福不浅。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小萝莉天真的外表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和徐香就此断了来往。

    她好几次和我说话，我扭头就走，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承认自己小心眼儿，不是那种给女人打了左脸还要伸过去让人打右脸的货色。

    七夕到了，我买了枝百合打算送小萝莉，以示感谢。

    百合又不是玫瑰，我这个癞蛤蟆不敢再想天鹅了。

    七夕放学时，我在学校门口等萝莉，花藏在书包里。

    她走出校门，好死不死，徐香和她一前一后走出来。

    我拿出百合，迎上去，徐香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走到小萝莉面前，把花送到她面前，“七夕快乐，想吃点啥？哥带你去。”

    徐香脸上又气又酸，远远的，于小虎的白色路虎开过来，停在学校大门口，车门一开，一把像树那么粗的红玫瑰几乎从车里溢出来。

    于小虎从车上跳下来，指指玫瑰，对徐香说，“香儿，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徐香看看花，回头一直看着我。

    我有点不忍心了，小萝莉哼了一声，“真够俗的，好像除了玫瑰，这世界上没有别的花了似的，扎这么大束人家女生拿都拿不动，带自以为浪漫呢。”

    于小虎哪受过这种冷嘲热讽，脸色一变，举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