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歌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叠资料，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读了起来。

    “死者女，28岁左右，身高162左右，体重50-53公斤，身份尚未确认。

    江中发现尸块的时间的是昨天下午15时32分至17时28分之间，其中右腿最先被发现，时间为15时32分，发现者为江边钓鱼者。发现时腿部肌肉基本僵化，尸斑明显，无尸臭。判断离开躯干时间12-14小时。

    双手发现于右腿上游两百米处，下午16时49分，发现时被黑色塑料袋包裹，漂浮于江面的水草上，肌肉完全僵化，尸斑达到最高值，有轻微尸臭。判断离开躯干时间为16-18小时。

    左腿发现于17时28分，位置是右腿下游距离大海五百米处沙滩上，尸斑达到最高值，肌肉开始松弛，有严重尸臭，判断离开身体时间为24左右小时。

    双手伤口整齐，却不平滑，有碎肉和骨屑初粘连，初步判断，作案工具为疑似木工锯一类的工具。

    双腿伤口与双手类似，但是又有明显不同。怀疑是被木工锯锯断之后，又遭到鱼类啃食，其中右腿有部分腰部皮肤组织粘连，左腿从小腿处断裂。死亡时间无法判断。”

    “呼”

    柳歌读完了这段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明显变得有些苍白。即使她早已知道这样的情况，但是一想到犯罪分子的残忍手段，心中也是恐惧不已。

    即使是姜海在听到这样情况，眼中也是冒出难以掩饰的怒火，他从警近八年多，经手的命案也有数十起，但是手段如此残忍的，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你...你的意思是说死者是被人在几个小时内，一条条的锯掉四肢然后死亡的？”程小城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

    “是的。”柳歌轻声回应，最开始的那股活泼劲也不知道哪去了，或许她一天中，只有这个时候是安静的吧。

    “那她有没有可能还没有死亡？我在电视上看到古代有种叫人彘的刑罚，就是的把人的四肢砍去，割掉双耳，挖去双眼，拔掉舌头。最可怕的是这人还能活一段时间。”

    程小城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姜海和云姗不约而同眼睛一亮，同时看向了程小城，感觉很是意外。

    不过姜海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云姗一眼。云姗明白了姜海的意思，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能性非常低。毕竟现在的情况跟人彘还是很大出入的。”

    “那受害者有没有可能存活？”

    “可能性也不大，凶手作案用的是木工锯一类的东西，所以他不太可能拥有足够的医疗器械和技术，这么严重的伤害，没有专业的止血设备，一般人是坚持不了12个小时的。”

    姜海点点头，略微思考之后，说道：“即使可能性再小，我们也要做好受害者还有可能活着的准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受害的身份，小程明天上班，你就去报案中心看看最近有没有失踪女性人口，把符合情况的记录下来。同时的密切留意本地派出所的走访结果，随时向我汇报。”

    部署完程小城的工作之后，姜海又看向了云姗，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云医生，也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真的发现了受害者还没死亡的话，麻烦你一定要救......”

    这是姜海第一次的用恳求的语气跟云姗说话，救人这件事他本来可以通过警局和医院协调，让医院随时做好救人准备的，但是现在他被停职，唯一能有能力救助受害者的就只有云姗了。

    只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受害者的情况，竟然发现，救或者不救，对于受害者来说，都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我们应该尊重受害者的意愿，不是么？”

    云姗的内心是非常想救这个受害者的，虽然她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但是正是因为见多了死亡，才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即使是一条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的悲惨生命，只要活着，生活总会出现美好的那一天的。

    姜海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半，正是一天中潮水最高的时候。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受害者的躯干部分，虽然不能排除受害者还活着的可能性。但是的更大的可能是我们在过去的这十几个小时一直都弄错了搜索范围。”

    姜海的神情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冷峻，分析起案情来，就像是一台只会办案的机器。

    “弄错了搜索范围？”问这个问题的是不是程小城，而是柳歌。这个丫头虽然是法医，但是平时对勘查也比较有兴趣。

    “不会吧？我们都已经搜索了上游几十公里的范围了，而且从尸块的发现顺序和腐烂时间来看，无论是时间轴还是空间轴，都显示尸块是从上游下来的。难道真正的抛尸地点还在的更远的地方？但是按照江水的流速，在二十小时的时间内，不可能超过再远了吧？难不成犯罪分子抛尸时候是坐着快艇？不对啊，我已经问过了巡逻的水警当晚江面是管制的，并没有船只和快艇经过啊。”

    程小城毕竟跟了姜海一段时间，也是专业学的刑侦，所以逻辑和分析能力比柳歌要强了不少。

    程小城的分析无疑是精彩的，但是并没有得到姜海的认同，相反对于程小城这个粗心大意的小子，姜海内心也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你们忽略了两个重要的条件。”

    喜欢卖关子，似乎是每个从事侦察工作人的通病，或许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吧，姜海也不列外。而且他这个高冷的人，卖起关子来，竟然毫无违和感，毕竟所有人都这样。

    “什么条件？”程小城随即附和道。柳歌和云姗也是一脸好奇的模样。

    卖关子成功的姜海却不见半点得意之色，他走到柳歌身边，从柳歌的资料夹中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一边走向江边，一边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然后洒向江水中。

    “你们看”

    程小城机灵的将手电的打向了姜海的撒纸的位置。a4纸落在水面并没有马上下沉，而是跟着江流在水面漂浮着。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整体竟然是向着上游移动的。

    “我知道了！是潮汐！”柳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没错，第一个条件就是潮汐，我们一直以为抛尸的地点是在上游，但是却忽略了犯罪分子抛尸的时间，正是中秋节的第二天，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时潮汐应该比今天的还要大。所以刚抛下的尸块，可能会因为潮汐的作用，继续向上游漂浮一段时间。但是尸块最后出现的地点与江水的流速又不符合，即使加上潮汐的因素，偏差也显得太多了。所以真正的抛尸地点，很可能是大海，但是范围不会超过入海口的左右五公里。

    而第二个被你们忽略的条件，就是这些尸块泡水的时间都不长，刚被抛下的时候是无法浮起来的。但是如果是海水，那情况可以解释的清楚了，因为海水的密度比淡水要大。”姜海却没有任何兴奋的表现，依然用职业式的冰冷语气分析着。

    “竟然是大海！”

    “只是，如果是潮汐的话，那为什么尸块的分布和时间又都显示在上游？不是应该反过来，左腿在上游才对么？”云姗提出了他的疑问，虽然她无疑是一个高智商的人，但是对于推理分析，她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这个问题，小程你来解答。”

    程小城在逻辑推理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欠缺的只是经验和细心不够，现在姜海已经点明了问题的关键点，他相信程小城完全，可以把下面的问题理顺，同时姜海也想借此机会看看程小城这段时间跟着自己都学到了些什么，毕竟他现在被停职，所以希望刑警队能够有一个能够的拿的出来的侦察专家。

    “好的老大，大家请看。”程小城将摄像机在一旁放好，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抚平一片沙滩然后用手指在上面画了起来。

    “这是大海，这是入海口，这是江水。根据尸检报告，最先被抛入大海应该是左腿，抛入时间是24小时之前，大约就是的前天下午18时左右，多的一个小时是尸检时间。

    接着被抛入大海的是双臂，时间是的16-18小时之间，大约是前天晚上22时左右，也就是一天中潮水流量最大的时候。

    在此之前，左腿已经在海水中浸泡了四个小时以上，吸足了水分，浮力肯定比被塑料袋包裹，不断流失水分的双臂要大，所以涨潮的时候它被冲的最远。

    最后被抛入海中的是右腿，时间大约是昨天的凌晨三点后，正是潮水最小的时候，被冲出大海的距离最近。

    各个尸块从上游往下游的分布顺序应该是左腿、双臂然后右腿。至于间隔距离，需要根据当时的潮汐情况判断。

    而在潮水回落的时候，双臂因为有黑色塑料袋包裹，被水草挂住，右腿因被丢下的时候，为潮汐的程度已经不大，并没有被潮汐冲出多远，就被冲到了岸边而吸饱水浮力最大的左腿，密度几乎等同了海水，反而可以在暗流中漂的最远”

    分析完之后，程小城似乎习惯性的往鼻梁上戳了一下，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接着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戴眼镜，瞬间所有的成就感，变成了满满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