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钞票揣进兜兜里，美滋滋的往回走。魏国标喊住我说：“橙子，我刚好要去李家庄，顺路带你过去。”

    那感情好，我乐颠颠的跑到警车上去，笑问道：“魏警官，您去我们村干啥啊？”

    魏国标笑道：“你都是辅警了，也算我半个同行，不要一口一个警官的喊我，叫我老魏就行。”

    我说：“好嘞，老魏啊，请问您去我们村干啥？”

    魏国标说：“有个小纠纷，当事人报警了，需要我去调解一下。”

    我哦了一声，没有多想。

    快到村口的时候，魏国标问我：“刘万林这个人在你们村口碑如何？”

    刘万林是混子首领，前几年无所事事，不光欺负外乡人，自己村里的也不放过，称他为李家庄一霸算是客气了。

    改革开放以后，刘万林组建起包工队，很多工程都是抢来的。这伙人做事没有底线，很快积累起第一桶金。

    最近几年，刘万林开始洗白，混的风生水起，早就当上了大老板，现如今，城里人管他叫刘总，风光无限。

    我把刘万林的状况如实说完，询问道：“他又欺负谁了？”

    魏国标说：“这一次不是刘万林，而是他手下的包工头高明明。三天以前，张大壮的老板崔瘸子跑到城里去卖粮食，路过高明明承包的工地，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冲突，高明明把崔瘸子和大壮全都打了，伤的很重。”

    我一听，当时就操了，忿忿不平道：“很明显是故意伤人，怎么能叫纠纷？”

    “高明明赔钱了，张家也不想追究，不叫纠纷叫什么？只可惜大山子不服气，竟然跟刘万林吵吵起来，高鹏举害怕儿子吃亏，于是就报了警。”

    我已经气坏了，坐在车上直咬牙，魏国标怕我冲动，劝道：“事主都不想追究，你又何必多事？”

    我气鼓鼓道：“大壮吃了大亏，怎么可能不想追究？肯定是高明明恐吓他们，把张家人吓住了。”

    “证据呢？”魏国标说：“凡事要讲证据，不能凭空臆断，难道韩枫没有教过你？”

    又是证据......明明是刘万林他们为富不仁，故意欺负大壮，明摆着的事情，居然还需要证据。

    我闭上眼睛，大口的喘气，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闷声道：“好，一会儿我把证据找你看。要是高明明真的威胁过张家，你想怎么办？”

    “拘留，审问，依罪量刑。”魏国标板着脸回答。

    进入村子，来到刘家门口，围观群众层层叠叠。这是李家庄的陋习，也是华夏陋习，都喜欢看热闹。

    魏国标跟我一起下车，穿过人群往前走。看到我出现以后，村里人作鸟兽散，唯有刘家人不肯撤退。高明明站在刘万林身边，带着一群小混子，人模狗样的。

    魏国标笑道：“你小子威慑力挺足的，刚刚下车而已，把人都吓跑了。”

    我讪笑道：“人家害怕邪物，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刘家人不怕，”魏国标小声说。

    “谣言就是他们鼓捣出来的，他们当然不怕，”我可不是魏国标，没有必要顾忌某些人的脸面，说起话来非常大声。

    刘万林听我如此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无悲无喜，或者说，人家不屑于跟我一般见识。

    高明明很有当狗的觉悟，立刻替主人开骂：“李橙子，我草你妈，你说我们家制造谣言？”

    大山子冲过来，拦在我面前说：“高明明，你给我老实点，看把你横的。”

    千禧才是神棍，前几年屡遭打击，一度被斥为封建迷信。后来他救治过无数人，在我们那一带，威望很高。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刘万林他们不敢招惹千禧才，连他侄子大山子也不敢得罪。如果换成是我，高明明早就开打了。

    这不，我刚说刘家人造谣，高明明立刻不干了，晃悠着大哥大威胁我：“李橙子，我看你活腻了。”混子们有钱之后，说起话来都很冲。

    魏国标黑着脸走过来，冷笑道：“高明明，你当我不存在？”

    别看高明明对我吹胡子瞪眼，可是他不敢得罪魏国标，说起话来笑嘻嘻的：“魏警官，您来了。”

    魏国标不理他，直接询问刘万林：“调解的事情跟你谈？还是他？”

    刘万林这几年开始走上层路线，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还没开口，先对人笑。如果你不够了解他，还以为他心慈面善，很容易吃他暗亏。

    魏国标发问的时候，刘万林笑的非常热情：“一点儿小事而已，犯不上兴师动众，交给他自己处理好了，我相信明明，他一定能够处理妥当。魏警官，我经常和你们曹队长喝酒，他对你赞赏有佳哦。”

    “你拿他压我？”魏国标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不，不，”刘万林笑的越发得意，说起话来却很谦虚：“我相信人民警察，相信各级领导，更加相信您魏警官，这件事情您看着处理就行，我刘某人绝对不会添乱。”

    80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轰轰烈烈，绝大多数人找不准市场脉搏，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只有极少数人快速觉醒，逐渐融入到经济浪潮中，首先富裕起来，形成第一代富商群体。

    这批人文化水平不高，适应能力超强，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如鱼得水。刘万林就是其中一员，而且还是混的比较好的哪一种。

    我听说，他已经开始筹备建筑公司了，准备进军房地产。像他这样的人，肯定非常会做人，面对魏国标看似凌厉的质询，风轻云淡的应付过去。

    跟着韩枫久了，跟他学会看人。

    我仔细观察刘万林，发现他越来越厉害了。偏偏他很懂得赚钱，更懂得保护自己，非常注重人脉积累，应该很难对付。至少在目前看来，别说是我，就算我师父韩枫都对付不了人家。

    但是我想，对付不了刘万林无所谓，能够对付高明明就行。他是伤害大壮哥的罪魁祸首，借助刘万林的庇护，自以为非常了不起。实际上在我看来，高明明还是原来那个混子，半点儿进步都没有。

    魏国标调解纠纷的时候，高明明怎么扯淡怎么来，气得大山子怒骂不休。按照大山子的意思，想让高明明出点儿医药费，可是人家不肯，硬说自己也受了伤。

    他伤在哪里？小拇指头肿了。就是因为这，硬说是大壮打的，彼此间都有伤害，所以不用赔偿，简直混不讲理。

    我看不惯他，冲上去质问。

    高明明看都不看我，斜着眼睛环顾四周，挥舞着大哥大开骂：“李橙子，你算是那根葱？这里轮不着你说话！”

    骂完以后，高明明阴沉着脸看我，冷笑道：“李橙子，我知道，你小子当辅警了，辅警了不起啊？就可以对我发横？老子是守法公民，你他妈的咬我来？！”

    他要是守法公民，母猪都会上树了。我正想反驳他几句，却听刘万林开口了：“大山子，橙子，你们听我说一句。”

    刘万林是大老板，见识方面比我们强多了，刚一开口就击中了我们的要害：“古人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说到底，这是张家的事情，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张家人根本就没来人！你们两个外人闹腾什么呢？”

    这番话说完，我和大山子沮丧坏了。尤其是大山子，他为张家出头半天了，一直没看到张二牛夫妇，所以他尤其郁闷，再也没脸闹下去，讪讪道：“橙子，咱们回去吧。”

    我和大山子离开的时候，高明明非常得意，哈哈大笑道：“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