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的压力很大，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浓茶，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底气。张刚也懵了，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张刚缓过来了，问我，肖博士，你说张秀会不会逃走。

    我沉思了一下，反问张刚，你说的逃走，指的是逃到哪儿？

    张刚把手里的烟蒂掐灭，空气中烟雾缭绕，他自己都受不了，伸手打散了烟雾，咳嗽了两声，说，离开这里！

    我断定张秀不会就这么走了！

    她心里有鬼，肯定和杀人凶手有关。我们现在就是在查凶手，如果她心里坦荡，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但张又不是凶手，凶手的背影我看见过几次，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而且从辛萌萌和刘畅那里搜出来的避孕套也能证明，凶手肯定是个男人。

    所以张秀最多是个从犯。

    本来可以瞒天过海，我们也并没有怀疑张秀，她为什么要跑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虽然和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奥妙，是顺藤摸瓜的关键。

    张秀只是一个从犯，或许连从犯都不是，她也可能只是知道一点凶手的线索。所以张秀未必会离开本市。因为她根本主导不了凶手！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在地下车库里，躲在车子里根本没出来那个人。

    我告诉张刚，张秀肯定不会跑！因为凶手不会跑！

    张刚和老徐都大惑不解，一起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分析说，凶手的心里十分变态，非常嚣张。如果他要跑，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辛萌萌案发之后，早就跑了。但是呢，他不但没跑，而且连着又杀了冷紫陌和刘畅！最可气的是，他还屡次打电话、发短信，甚至给我的住所塞恐吓信。足见其有多嚣张，多张狂，这种犯罪心理，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绝不会罢手的！

    老徐问我，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断了。我们现在手上除了辛萌萌家里搜来的一对杂物，刘畅家里的避孕套，辛萌萌在凤巢衣柜的东西，还有101.6和那个停止的时间，以及死者身上的梅花纹身，没有任何线索。

    但凶手好像时刻在关注着我，也知道我们的行踪。此人心思缜密，逻辑清晰，胆大心细，能打时间差给我塞恐吓信，能当着我们的面杀死刘畅，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救走张秀。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我告诉老徐，还有张刚。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个高智商犯罪，此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他很多丧心病狂的想法和嚣张的行为，很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挑战警察的欲望！

    老徐听我这么说，越发萎靡了。他现在把所有破案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被动总归被动，但是方向还是要有的。

    我告诉老徐和张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五个人，还有一部手机！

    手机当然是丢掉的那个物证，那五个人都是谁呢？

    第一个是张秀，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张秀跑了，但是我们从他身上还是找到了方向；第二个人是纹身师，张刚的判断很对，给死者身上纹身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以纹身为业，很可能只是会纹身，但从事其他行业。要找出这个人，必须把视野放宽！第三个人是内鬼，这个人必须找到。我怀疑手机就是内鬼偷走的。找到他就能找到手机，或者找到手机就能找到内鬼；第四个、第五个人，就是照片上那两个还没有被杀的女人。如果能先凶手一步，找到照片上的女人，就能从她们的关系网入手，找到她们五个女人共同认识的人。

    对我的决策，张刚没有什么异议，他也觉得这个方案是目前最有希望的。老徐自然无话可说，双手赞成！

    老徐又给茶杯里倒满了茶水，叹了口气说，我去找那两个还活着的女人吧，请示一下上级，实在不行，把那张照片在电视台和当地的报纸曝光，咱们这样被动寻找效率太低，就怕凶手又是领先一步。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但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引起社会的恐慌，这起连环凶杀案，要是影响再进一步扩大，未免引起谣言四起，只会对我们的侦破再加难度。

    张刚也憋着一股气，双手的十指关节捏的嘎巴作响，说，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挖出来！

    接着，张刚问我，肖博士，你说张秀能藏到哪儿去？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但要找到线索，只有去找接近张秀的人！

    我说，鬼知道她会藏到哪儿去。但咱们之前都不认识张秀，要想有可能找到她，必须去找接近过她的人！

    凤巢！

    凌晨正是凤巢这种地方活跃的时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大规模出动。我和张刚带着几个人，穿着便装到了凤巢。

    前台的领班还认识我们，本以为我们是来挥霍的客人，但看清楚了张刚那张钟馗似的脸，领班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朱老板很快得到消息，还以为我们又是来查抄的，连忙出来迎接。生怕我们动起手来，把客人吓跑。

    张刚这次态度比较和蔼，看着朱老板一个劲儿地讨好，递烟，连连摆手。周围的环境太吵，我只看见朱老板肥头大耳，点头哈腰，他说什么，却一点都听不清楚。

    张刚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去那你办公室谈谈！

    朱老板接过手机，看了看，带着我们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坐在朱老板的老板椅上，开门见山地问，张秀回来了没有？

    朱老板被问的莫名其妙，说，张秀不是在医院吗？

    张刚黑着脸，发火：她跑了！少给我装蒜，她是不是又跑回来了？

    朱老板竟然一下子跪在面前，说：张警官，我姓朱的要是敢对您撒谎，天打雷劈。别说我没见张秀，现在我要是见了她，巴不得躲远呢。我就是个生意人，最多大点儿擦边球，只求和气生财，平时还得仰仗你们，对于命案这种事，可不想有一点儿瓜葛！

    朱老板的语气、眼神、举动都不想说谎的样子，况且看他的办公桌上，正在玩电脑游戏，显示在线时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证明他今天没有离开过凤巢。

    张刚语气也缓和了很多，问：平时还有谁和张秀关系好，带过来我问问。

    朱老板稍微镇定了一些，想了想，说，张秀平时比较内向，不怎么说话，之前就和辛萌萌有些交情，和其他人都不怎么来往。辛萌萌要是来上班，和张秀经常一起散场。要是辛萌萌不来，张秀一直是独来独往的。

    朱老板一边说，一边给我们倒茶。就在他给我递茶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手臂上闻着一个不大的图腾。

    我问朱老板，你平时还纹身啊？

    朱老板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纹身，说，嗨，瞎玩儿呗。干我们这行的，要是身上没有一两个纹身，都不想道儿上混的！

    张刚和我对视一眼，知道了我意有所指，紧接着问，谁给你纹的身？

    朱老板觉得很匪夷所思，说，张警官，这纹身……也不行啊？

    张刚的暴脾气又上来了，骂道：少给我废话，你上次的事儿还没了解呢。快给我说，谁给你纹的身，少放闲屁！

    朱老板被张刚臭骂了一顿，老实了，撸下了袖子，遮住了纹身，自言自语地说，是这里的调酒师，他除了调酒也会纹身，给这里很多人都纹过！

    我和张刚异口同声地喊，快把他叫来！

    朱老板不明就里，但只好乖乖地出去叫人。张刚使了个眼色，四五个刑警跟着朱老板去了，就怕打草惊蛇，调酒师顺门儿跑了。

    过了没一会儿，朱老板就带着调酒师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调酒师很平静，一脸的心安理得。

    估计是朱老板在来的路上说了个大概，调酒师先声夺人，问我们，怎么？警官，我纹身也管啊？

    张刚审问般的口气问道，你叫什么？

    调酒师看起来比较油，晃着腿，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我叫华景！

    张刚又问：在凤巢，你都给谁纹过身？

    华景楞了下，想了想，说，朱老板、辛萌萌还有……张秀！

    张秀？

    这个答案出乎我和张刚的预料。

    华景见我们吃惊，补充说，是啊，和辛萌萌一样，我给张秀身上也纹了一支梅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