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张刚带着一群人已经到了。

    就在张秀病房的门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垂着头。女的眼泪吧嗒的，哭的已经没有人样子了。男的嘛，低着头，双手猛揪自己的头发。

    不用问，一定是这两个警察看护的时候，把张秀给弄丢了。

    老徐一脸的严肃，盯着揪头发的男警员问，王亦冰，我对你们千叮咛万嘱咐，张秀是本案很重要的人物，要你们轮流看护的几组务必要谨慎小心，千万不敢出差错。可你怎么就这么掉以轻心呢？还有你，孙婕！

    孙婕应该是低头痛苦的那个女警察，知道犯了大错误，早就吓得慌了神，泣不成声。

    王亦冰终于抬起头，看了看老徐，又看了看张刚，扇了自己两巴掌，自责地说，二位队长，对不起，我没有完成工作任务。

    这个王亦冰我见过几次，印象比较深，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是做物证鉴定的。这人性格随意，那次在辛萌萌住所还有凤巢、以及冷紫陌被杀的河边、刘畅家，他都出现过。办事工作的时候就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现在果然出了差错。

    张刚看了看张秀的病床，空无一人。病房是一个二人间，另外一张床上的病人也不见了。我记得很清楚，上次来看张秀的时候，那张床上的病人都还在，是个老人，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当时还有很多儿女陪在身边。

    也就是同一个病房里有那么个病友，所以病房里才格外热闹一些。那个病友身边经常围着好多儿孙，房间里时刻有人。正因为这样，我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病房这么多人，不至于给凶手有可趁之机。

    可现在张秀不见了。

    张刚脾气比较爆，他一直黑着脸，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你们俩怎么搞的？两个警察，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张秀不见了的？

    王亦冰一直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叹气。

    孙婕红着脸，带着哭腔，说，张队长，是这样的。晚上我们换班，前一组两个同志刚回去，我和王亦冰刚刚接班。接班以后，我们还看了眼张秀，躺在病床上正睡觉呢。我本以为还和往常一样，肯定没事儿，就去了堂厕所。我回来之后，王亦冰坐在走廊里玩手机，我和他就有搭没一搭地聊天。过了好长时间，我想喝水。平时暖水瓶都放在病房里，我进去倒水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孙婕说着这些，明显有些怨恨地看了王亦冰一眼，接着说，我敢肯定，我厕所回来之后，进去倒水之前，病房里连个苍蝇都没飞出去。

    孙婕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张秀是在孙婕上厕所，王亦冰独自守候的时候失踪的。

    面对孙婕几乎指责的诉说，王亦冰没有勇气辩解，耷拉着脑袋，像个斗败了的公鸡。

    李一男看了看老徐，主动开口承认错误，说，队长，我也有责任，最近警力吃紧，实在没办法了，我又增加了这两位新同志。但是我没考虑到他们一线工作经验匮乏，应该将他们和老同志混合编组的。

    老徐和张刚看了看李一男，不动声色。老徐嘴唇蠕动了一下，眼看着把话又吞了下去。张刚也是，本来要发火，见李一男出来负荆请罪，火气慢慢也下去了。

    王亦冰见两位领导的火气消了些，这才抬起头说，孙婕刚去上厕所，医院的一声护士就来了一大堆，把张秀同一个病房的病人推了出来。那个病人好像今天做手术，病房里一直有很多儿女陪伴，我们交班的时候也没进病房，只是在门口大概看了看，张秀当时的确躺在床上。

    王亦冰的情绪逐渐稳定了，慢慢回忆起当时的细节，说，孙婕去上厕所之后，忽然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说那个老人要做手术。然后病房里老人的儿女都出来了，只留了一个大女儿在里面给老人换做手术穿的衣服。当时我看特别警惕，病房里出来的人多，但都是老人的儿女。

    王亦冰一边说，一边回忆，此时他紧咬着双唇，沉思了片刻说，再后来，医生护士就推着老人出来了，病房外的那些儿女都跟着去了手术室，没有人一个人再进病房。当然，我也再没有看病房里面。直到孙婕回来，发现张秀不见了。我至今都不知道张秀是怎么消失的，我的确时时刻刻都坐在走廊里，而且一直面朝着病房坐着，从未离开过。

    张刚火了，骂道，你眼瞎了？我就不信还能见鬼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飞了？

    目前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建议医院把公共区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医院很配合，交涉了一番，就带我们去了监控室。

    我还和专门接待我们的副院长打趣，说，你们的摄像头监控可比公安都先进啊。

    副院长笑了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现在医患纠纷太多，经常有医闹，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在全院安装了摄像头，以防不测。

    确定了时间段，调出了视频。

    和孙婕、王亦冰说的基本吻合。孙婕和王亦冰交班以后，他们俩分别站在走廊朝病房望了一眼，两人神色平静，应该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王亦冰和孙婕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这时候能看出来，王亦冰不停滴往孙婕身边的座位凑。

    看视屏的时候，王亦冰和孙婕都在。我注意到，王亦冰看到这一段，脸红了。原来王亦冰和孙婕都是单身青年，警校毕业不久，去年才进了警队。估计王亦冰对孙婕平时就有点儿意思，难怪李一男成人之美，把他们俩编到了同一组，而且是夜班组。

    王亦冰的这个举动，大家都心知肚明，众人都看了看王亦冰。那小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孙婕也不好意思，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大概孙婕去卫生间两三分钟的时候，的确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众人进了病房。然后如王亦冰讲的，病房里出来了几个杂七杂八的人，大概五六个，应该是老人的儿孙。都知道今天老人要做手术，估计都聚齐了。

    这时候，我插了句话，问医院的副院长，为什么晚上才做手术？

    副院长一脸的无可奈何，说，老人的情况和身体特征基本稳定，本应该早就做手术的，但有一剂药一致缺货，晚上几个小时前这才空运过来。我们也不敢耽误，征求了家属同意后，决定立即做手术。

    画面上，不管是家属还是医生和护士，都很焦急。

    停止了视频的画面，定格到门外老人儿女的镜头，我看了看，的确全都是老人亲戚，没有张秀。再次播放视频，就看见病房门重新打开，一群医生、护士，推着老人出来了，医生、护士、老人的儿女、亲戚，齐上阵，推着病床，拿着衣服，浩浩荡荡去了手术室。

    又过了一两分钟，孙婕回来了，然后王亦冰继续凑上去和孙婕搭话。又过了一会儿，孙婕从包里拿出杯子，进了病房。应该是进去倒水了，几秒钟之后，孙婕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然后对着王亦冰比划。

    然后，王亦冰也慌了，一起冲进了病房，然后两人再出来。王亦冰掏出手机打电话，应该是向警队汇报情况。

    视频看完，丝毫没有异常。

    这下老张也是抓耳挠腮，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张秀是怎么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