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打开车门，准备走，乞丐就朝我走了过来。他的眼神很警惕，看着周围，生怕被人发现。乞丐一定是知道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信息，担心被村里人发现向我们告密才这般小心。

    张刚反应快，一把将乞丐拉进了车里。车子空间本来就不大，乞丐进来以后，浑身臭哄哄的，气味刺鼻。即便这样，我们把车窗还是关起来了，就是为了让乞丐不要忌惮什么，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乞丐上了车，见我们关上了车窗，胆子大了起来，不过仍然朝着车窗外谨慎地张望了一会儿。

    张刚开门见山地问，知道什么，快说！

    乞丐满脸的污渍，头发都油乎乎的跟毡一样，还没说话，呼吸里就吐纳出一股臭气。这家伙竟然跟我们讨价还价，先是向张刚要了一根烟抽。

    张刚递给他一根烟，乞丐眯着眼睛，美滋滋地抽了两口，很享受。

    既然上了车，索性也不急了，等乞丐过足了烟瘾，这才再次开口。

    乞丐问我们，你们到村里来想知道什么？

    对付这种人，得有独到的办法，当得了乞丐的，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物。好在张刚经验丰富，很有一手，不答乞丐的问题，反而骂道，你是来消遣我们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在村儿里转了一圈儿，还明知故问？你再给我装傻，我把你丢给村长，从这儿撵出去！

    刚才我们也见过村长，一个60多岁的老头儿，话不多，村里威信好像很高。一提起村长，乞丐有些害怕，脸上颜色都变了。看来张刚能拿捏到乞丐的痛处。

    乞丐见张刚不好糊弄，便低声说，你们刚才不是问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吗？其实昨天晚上有个男人来过，找村长租船。

    我心里有了一丝方向，乞丐说的这个线索如果是真的，非常有价值。

    我问乞丐，租船做什么？

    老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直插不上话，看来对刑侦的问询不是很在行。张刚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要和我问一样的问题。

    乞丐摇摇头说，不知道，但他租船的时候说，是要从水路去一趟码头。

    这条河可以直通码头，驾着渔船从内河出发，就能到码头的出海口。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坐车子去码头不是更加便捷吗？

    乞丐接着说，我觉得那男人瞎扯淡，自己驾渔船去码头，倒是可以，到底不如坐车方便。再说了，看他样子，驾船的手艺也并不是太高。我不相信他自己能驾着渔船去码头。

    这个乞丐并不笨，至少我觉得他分析的很合理。

    乞丐又说，其实当时还有几个人看到那个男人找村长租船，不过他们都怕村长，不敢告诉你们。

    张刚对乞丐的话不是很相信，追问道，那你怎么敢告诉我们？

    乞丐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村长很吝啬，我在村里流浪乞讨，经常对我打骂。

    我和张刚对视了一眼。张刚问乞丐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乞丐摇摇头，又问张刚要了点钱，还有半包烟，下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分析，如果乞丐没有说谎，那个借船要去港口的人很可能就是割喉凶手。要是这个假设没有错，很多疑惑就能解开，比如沙滩边为什么没有凶手的脚印。

    凶手是驾船到了河边，死者一直在河边等待，凶手等船靠近河边之后，从船上下来，杀了死者，然后再驾船离去。河边当然就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脚印了。

    解开了河边没有凶手脚印的疑惑，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死者为什么会在河边等待凶手？显然是熟人作案，死者只有看到熟人驾船靠岸，才不会诧异，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惨遭杀害！

    只是，死者为什么会在河岸边等候凶手？

    老徐和张刚对我的分析都很赞同，尤其老徐，看我终于在重重迷雾中理出了头绪，他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老徐之前不是搞刑侦的，虽说都是警察，但就任刑警队长对于老徐来说，驾驭还是有些难度。来了这几天，我也渐渐能看出来，整个刑警队的业务还得靠张刚，毕竟是老刑警了，在队里威望也比较高。

    到了队里，死者的和辛萌萌的尸体放在一起，会有进一步的尸检。

    老徐终于反应了过来，派李一男带了几个同志又去了一趟渔村，这次主要是查实乞丐提供的情况是否属实。

    按照时间顺序，我把案件进展罗列了出来，这是在刑侦实践中经常用的逻辑推理方法，更加直观一些。

    先是梁玲被杀，很怪异地坐在化妆台前摆着一个奇怪的造型死了，化妆镜上还用口红写着101。紧接着，时隔多年，在这个城市发现了梁玲的车子，继而发现了真正的辛萌萌在房间内反锁被人杀害。然后，有人假冒辛萌萌，同时出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然后假冒辛萌萌的人被人杀死在河边。乞丐提供线索，有个可疑的男子租船到过河边。

    进一步调查，被杀死在河边女人叫做冷紫陌，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我的感觉和经验告诉我，杀死冷紫陌的人一定是和她有男女关系的男人。否则冷紫陌绝对不会痴痴地在河边等死，凶手施暴的时候，一点反抗都没有。

    冷紫陌假冒辛萌萌糊弄我的时候，心思缜密，反应很快。能杀的了她的，一定是她及其信任的人。

    如果乞丐说的是真的，那个男子一定是驾船从渔村出发，到了河边，杀了冷紫陌。

    那为什么冷紫陌临死的时候，面露笑容？

    似乎又陷入了僵局，老徐派去渔村复查可疑男子租赁渔船的人也回来了，一无所获。

    李一男思维很清晰，对情况的判断也相对准确。他说，村里的人提起神秘男人租赁渔船都闪烁其词，讳莫如深，嘴里都说不知道这回事，但看来乞丐说的肯定是真的。

    我问李一男，有没有其他证据，或者线索。

    这小子很机灵，趁着盘问村长的时候，派人找到了村长的渔船，船底浸泡湿润，一看就是刚下过水。他们当场就取了证，这个时候，是捕鱼的淡季，他们走访了全村的其他人家，尤其是那些有渔船的农户。其他家的渔船都是干涩的，显然很久没有下过水了，唯有村长家的渔船，船底湿润，可以断定在不久之前下过水。

    但村长和村里人一口咬定没有可疑的人来租过船，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问及李一男，乞丐去了哪里？有必要的话，可以让他来作证。

    李一男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也这么想过，但乞丐已经不见了。

    渔村及河滩周围都是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监控，这点对于我们侦破来说是最大的障碍。目前查清楚了死者的姓名，进一步调查，或许从死者的身份和社会关系上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我越来越想不明白冷紫陌和辛萌萌之间的关系，冷紫陌为何莫名其妙地要去冒着风险看辛萌萌的案发现场？杀害冷紫陌的人是否也是杀死辛萌萌的人？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可以在河边不留脚印杀死冷紫陌，还可以反锁着房门杀死辛萌萌。

    老徐很慌张地进来，惊愕地说，肖博士，很奇怪，在辛萌萌身上也发现了纹身，和冷紫陌锁骨的纹身一样，也是那种梅花。不过辛萌萌身上的纹身在脚踝处，看起来很不显眼。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然奇怪了，连着死了两个女人，身上都有相同的纹身。这个纹身肯定暗示着什么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