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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三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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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年春晚是那英和王菲生平第一次合体演出。那天晚上,老爸在厨房煮饺子,母亲在客厅里啃猪蹄,我在她肚子里等待刑满释放。

    电视里响起《相约九八》时,母亲还跟着字幕嚎了几嗓子。也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情绪太激动,我提前出狱了!

    母亲捂着肚子叫得跟杀猪似的,老爸一开始还以为她唱歌把自己唱陶醉了。好在后来及时清醒,马不停蹄地把母亲送到医院。

    我出生时三斤二两,掉地上都不好找。我妈抱着我,享受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我在她怀里,享受着母乳的甘甜。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到母乳。

    提前“卸货”对我妈来说是件轻松无比的事,倒是急坏了我爸,他趴在我妈病床前,一个劲儿地问她想吃啥。

    我妈哑着嗓子说:你先别整那些没用的,快给孩子起个名字。

    我爸看我妈为了生我喊把嗓子都哑了,半开玩笑地说道:“小名就叫‘喊哑了’,大名先不急着取,回头咱俩一起寻思寻思。哎呀!得给咱儿子起个好名字,别以后上学让同学笑话……”

    我妈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儿,两眼一合——睡过去了。

    我爸给我妈盖好被子,到走廊里挨个打电话通知,告诉七姑八姨二舅姥姥,他韩志远有后了。

    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奶奶的,奶奶听说自己有孙子了,激动得都忘了婆媳不和的事儿,嚷嚷让我爸赶紧去买鸡蛋给我妈冲点水喝。

    我爸一听我奶说这话,乐坏了,嘴里“哎哎”个不停。放下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往农贸市场买鸡蛋,还没等走到卖鸡蛋的摊子,就被迎面开来的三轮车给撞了。三轮车上装着满满一车鸡蛋,我爸却没机会买了。

    我妈刚生完我,不能受刺激,家人本想把我爸的死讯瞒下来,没瞒住。媳妇生了孩子,老公整天整宿不露面,是个女人都不能不问。更何况,他俩还是恩爱夫妻。

    得知自己成寡妇的那一刻,我妈当时就昏死过去。要不是医疗发达,她可能直接随我爸去了。

    我妈这一急,奶水就回去了。奶奶怕我饿死,挨个病房求着产妇喂喂我。一直到满月前,我都是吃百家奶。满月后,我奶奶一狠心,开始给我喂奶粉了。她老了,实在没精力去求别人施舍母乳。

    而我亲妈刘秀芬,这个刚刚成了寡妇的女人,再也不想看到她这个不幸的儿子。

    直到懂事之前,我一直在找妈妈。尤其是逢年过节,更是疯了似的吵闹。奶奶为了我低三下四地求过我妈,我妈铁了心对我不闻不问,只让奶奶告诉我:爹妈都死了。

    我四岁那年,亲妈改嫁给一个开酒坊的男人,俩人半年就造出一个大胖小子。从此,我妈的人生里,就再也没有我了。

    从小到大,只有我、奶奶和小叔三人相依为命。奶奶老来得子,膝下小儿子韩忆只比我大八岁,我俩算是一起长大的。

    爷爷生前是武术大家,爷爷的朋友们都是搞武术的。我从小体质不好,奶奶怕我活不长,四岁就把我送去学武术。为了不让我受欺负,奶奶硬是连打带骂地把小叔逼到武校陪我习武。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是被小叔打大的。

    十六岁那年,奶奶没了,临走之前,她摸着我的脑袋,老泪纵横地说:“孙儿,奶不能陪你了,你以后别欺负小叔,他脑子不好,脾气更不好,你多让着他啊!”

    要是奶奶在天之灵知道小叔现在这么欺负我,她能气得跳起来。要是我爸能看到他三斤二两的儿子“喊哑了”长到一米九二,那该有多好。

    说实话,小叔对我其实挺好的,我俩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喝酒我喝酒,他抽烟我抽烟。除了他约炮我看着这事儿,其他方面我都挺满意。

    打小我就有三个愿望,一是让我妈认我这个儿子,我们母子俩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二是用自己拳头打出一片天地,为老韩家争光;三是替小叔买张去火星的飞机票,送他离开,千万里之外。

    这三个愿望跟了我十几年,直到现在。

    武校毕业后,我和小叔双双失业在家,奶奶留下的存款基本上让我俩败霍没了。缸里没米,手里没钱,眼瞅着就饿死家中。小叔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我亲妈刘秀芬,管她要这十八年的抚养费。

    在小叔的怂恿下,我鼓足勇气找到亲妈家中“讨债”。十八年未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当成骗子。

    我站在别墅门口东张西望,小叔在后面一个儿地捅咕我:“你寻思啥呢?咋还不进去呢?”

    我挠了挠脑袋:“叔儿,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有点怪?”

    小叔怼了我一杵子:“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外面叫我大哥!你叫叔把我叫老了,知道不?”

    我点点头,扭头望向别墅:“我总觉得这家人要出事。”

    小叔又怼了我一杵子:“这也是你家,别乌鸦嘴,行吗?你这是神棍附体了?咋竟唠神嗑呢!”

    我俩正说着话,从别墅里走出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看年纪,她应该就是我妈。不等小叔开口,我“噌”地窜了出去,冲着女人深鞠一躬:“妈,你好!我是你儿子。”

    女人吓得连连后退:“你是不是有病?我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儿子?你再这样我可报警了啊!”

    我灰溜溜地回到小叔身边,迎面又挨了一脑瓜嘣。

    我和小叔等得肚子直叫,也没见其他人从别墅里出来。小叔熬不住了,怂恿我去按门铃。我胆子小,不敢去按,他揪着我耳朵把我揪到别墅门口,毫不犹豫地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个扎围裙的小姑娘,听声音不像是本地人。对付女人,小叔有他非常成功的一套社交方法。

    很快的,小叔就从小保姆嘴里套出实情。原来,这家独子刚出事不久,人还没下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我的亲妈刘秀芬,几次自杀都被抢救回来,此刻正躺在医院里滴营养液。

    回家路上,我找了个借口,背着小叔去医院看我妈。别的我做不了,安慰下她总归是可以的。

    病房里,我妈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护士叫了半天也没反应。

    我走到病床前,轻声叫了声“妈”。我妈像触电似的望向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谁呀?”

    “我是你儿子韩雅乐啊!”

    我以为我妈会一把抱住我,对我说“这些年你辛苦了”。从此以后,我们母子就过上幸福而又快乐的生活。

    然而,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我妈伸手在床头柜上一通哗啦,摸到一个水杯后,毫不犹豫地扔向我:“你给我滚!要不是你,我儿子根本不能死!是你!是你克死我可怜的儿子,我和你拼了……”

    幸好有护士拦着,我只被砸破了脑袋。

    回家路上,我眼睛一直没闲着,滴滴答答下着伤心雨。一米九二的男子汉,在人群中哭成泪人却无人问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活在这世界上纯粹是多余的。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小叔正蹲在电脑椅上看某女主播视频直播跳舞,一声声浪笑格外刺耳。我闷头坐在沙发上,从烟灰缸里翻出半截烟屁点着,狠狠嘬了一口。

    “看你妈去了?”小叔眼睛盯着屏幕,“挨干了也别当回事儿,你不还有小叔吗?”

    没想到小叔也有这么暖心的时候,我真想扑到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美女直播结束,小叔转身望向我:“要‘抚养费’这事暂时搁置吧!咱俩必须有一个人出去打工赚生活费了。我是你长辈,应该把这锻炼的机会留给你。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干主播!买套声卡设备,外加一个红外线摄像头,妥妥坐家把钱赚!”

    刚刚涌上眼眶的感动泪水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啥?主播?我不会啊。”

    纵然我有千万个拒绝的理由,也抵不过小叔的威逼利诱。在他的淫威下,我被迫成为一名户外主播,每天像傻子似的到处走到处播。播了一段时间,挣来的钱刚够网费和吃大碗面,连卤蛋都没钱买。

    小叔审时度势,及时调整我的直播方向,我由“户外主播”变成“户外灵异主播”之后,竟然意外地火了。

    有不少女粉丝哭着喊着要和我约会,每天都在公屏上刷屏:老公!我爱你!

    日子久了,我也心痒痒,处男难当啊!

    我当主播火了之后,小叔便以我的名义建了一个“迷妹群”,里面全是一门心思想要睡我的真爱粉丝儿,眼见小叔已经开启了花样睡姑娘的“性福”人生,我也趁热打铁约了个叫女萝的铁杆女粉丝。

    女萝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只希望能见我一面。本来我不太相信她的话,直到见到她的照片,我硬是逼着自己相信了。她实在太漂亮了,光是看看照片,我就情不自已,恨不得飞到她面前。

    管她是啥,见就见!

    女萝用微信给我发来见面地址,巧了,正好是我家附近的快捷酒店。我一路小跑奔向酒店,满脑子都是限制级画面。眼瞅着就要到酒店门口了,竟然被车给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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