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收到祁祥短信的时候，我躺在手术台上，准备杀死我第一个孩子。

    我们已经失去联络整整两年。

    他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挺好。

    他说怎么回复的那么慢，我说在准备做手术。

    然后他打了电话过来，声音挺急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没什么，小手术，医生说十几分钟就完事儿了。

    他问我孩子是不是司辰的。

    我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当我完全沉浸在那种陌生的微弱的恐惧时，门的另一边，司辰倚着墙站着，眼神很迷惑。

    后来，司辰告诉我，那天他听到我在手术室里忍不住哭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冲进去带着我一起逃跑，就像那一年，我们一起逃到L市的海边，在烟火下他发誓：

    我这辈子都会罩着你。

    ***

    认识祁祥和司辰的时候，我十六岁，读高一。

    他们两个是下学期才从L市转学过来的，据说家里挺有背景的，人长的也好，一到我们学校就成了焦点，尤其是祁祥，他是学校里第一个有手机的学生，那时还没富二代这个词，我们只知道他很帅很有钱。

    祁祥话不多，对待那些表白的女生一概冷着脸，每天下课他人就消失了，有时候会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语气挺温存的。

    我那时候还想不到这个只对别人温存的男孩儿有天会用力压在我身上撕碎我的衣服，也想不到他会骗我。

    比起祁祥，司辰算玩儿的开，开学半个月，他和校花丁梦洋谈上了恋爱。

    愚人节，我被人作弄把下午要用的作业本藏在了自习室里，课间操的时候我去拿却发现自习室的门锁了。

    这门不是无缘无故反锁上的，锁门的人是司辰，因为他和丁梦洋躲在自习室里玩儿亲嘴儿。

    可我不知道，我去隔壁的图书室拿了备用钥匙来开门，门开了，那画面挺尴尬。

    丁梦洋坐在司辰腿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嘴巴也贴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两个人在我面前亲嘴儿，原来不只是嘴唇碰嘴唇那么简单，司辰的手放在了丁梦洋的衣服里摸着她的腰。

    舌头砸吧在一起，发出一种湿嗒嗒的声音，司辰抬眼皮瞟了我一眼，示意我别碍事。我觉得特恶心，找到作业本就关门跑了，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挺烦丁梦洋的，这事儿以后再说。

    对司辰，我也没有过什么好感，他成绩很一般，上课的时候还喜欢装很认真的样子拿着笔刷刷的记笔记，以前觉得什么，现在怎么想他都是在装正经。

    可偏偏，我怎么也忘不掉司辰闭上眼睛亲嘴儿的样子。

    放学的时候我发现钥匙不见了，没有钥匙我回不了家，我想起在自习室的那一声，应该是那个时候掉了。

    这次我确认里面没人才敢进去。

    然后我就去开灯，伸手摸到的却不是开关，是另一只手，别人的手。

    司辰动作挺快的，我刚回过头去就被他拎着扔到了另一面墙上，肩膀撞在风扇开关上，疼死了。

    他又过来两只手撑在我身体两边，我想推他，手疼的使不上劲儿。他也不说话，就很敷衍的盯着我看，自习室里黑漆漆的，只有他的眼睛特别亮。

    我吓坏了，结结巴巴的问，“你干什么，有事吗？”

    司辰知道我怕了，他其实就是想让我怕。他得意的样子让我挺烦了，可我又不敢违抗，只能小声的说，“下午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他凑近一点，手也直接搭在我肩膀上了，“我怎么信你？”

    我说，“等下就有人来了。”

    然后就真有人来了，灯亮了，祁祥往我们这边儿瞅一眼，“干什么呢你们俩？”

    我不知道司辰此刻是什么表情，我就知道自己挺丢人的。再抬头，他已经松开了手，眯缝着眼睛小声警告我，“记住了，不准乱说。”

    我没搭理他，这时已经有大批的学生往自习室这边来了，我想跟着往里走，可司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串钥匙，我的。

    没办法，我得跟着他们回去。

    刚那下撞的肩膀也挺疼，我弯下腰去捡书包明显吃力，祁祥就帮我把书包捡起来了，还替我背着。

    他往我身后看一眼，“撞到了，没事儿吧？”

    我摇头，轻轻地说：“谢谢。”

    回到教室司辰把钥匙还我了，我没给他时间再次警告，我说，“你放心吧，我跟谁也不会说。”

    司辰继续瞪我，脸色挺暗的，我也很烦躁但是不敢发脾气。

    我要走的时候祁祥从后面问我，“去自习室写作业？”

    祁祥又把我书包接过来了，还放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在这儿写呗。”

    我在教室里写作业，写完方便给祁祥抄，这样他就不用早上提前来找人借了。

    我答应了，坐在他旁边认认真真的写作业。

    祁祥就和司辰聊天，我不知道他们俩聊的什么，有时候两个人一起憋着笑，我偷偷去听，好像又听不懂。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三个离得很近。

    我写完一本就交给祁祥，等我全写完了，他也抄的差不多了，然后他说一起出去。

    祁祥问我学校附近哪儿有网吧，我跟他说了一长串的地名儿。他一外地人，表示听不懂，司辰也摇头。

    祁祥说，“你带我们去吧。”

    网吧离学校不算太近，中间会经过一小夜市，路的两边有小饭馆。

    我指着前面说，“沿着往前走，下个路口就是了。”

    祁祥嗯了一声，准备走，突然又问我，“没吃饭吧？”

    我于是跟着祁祥去蹭饭了，落座的时候司辰在我对面，他看我的目光有一丝不屑，我用力瞪回去。

    这时候我也想不到眼前无时无刻不和我针锋相对的人会无可控制的入侵我的人生，教会我许多温柔又残忍的道理。也让我明白，没有一个人能由始至终完整的参与另一个人的生命。

    祁祥把吸管放进汽水瓶子里，推到我面前，“你叫什么来着？”

    我挺别扭也挺纯情的回答：“我叫陈湘。”

    祁祥微微笑，“湘湘，今天谢谢你了。”

    我忽然感觉，心里软软的。

    那天开始，我和祁祥开始有了交集，其实也就是抄作业和请吃饭的交集，白天我们不怎么说话，但是放学后我会很自觉的留在教室里写作业，然后跟着祁祥出去蹭吃蹭喝，他要打听一些吃的玩儿的地方，也会第一个想到我。

    至于司辰，他继续和丁梦洋谈着恋爱，丁梦洋也时不时的来我们班招摇过市。

    六月的一天，我不小心听到了祁祥在和人打电话。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当然，是只对着电话里的那个人。我经过的时候偷偷躲在后面，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祁祥那表情好像不太开心，我怕这时出去他会误会什么。

    祁祥还在讲电话，说了好多哄人的话，最后一句他说，“听话，这周末我就回去，乖乖等我好不好？”

    我听着，心里挺惆怅的。

    到了周末祁祥却没急着走，反而把闷着头写作业的我从桌子上拎起来。他拉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我用手去推他，他说：“陪我玩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