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感人的场面与二道湾

    高波在水底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才钻出水面，手里攥着一部老式手机。

    “有什么发现没？”吉民山问道。

    “没有。枣木板凳还在，还有找到了这部手机。”高波边说边爬上了冲锋舟。

    吉民山沮丧之极，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回到岸边再说。吉民山端详着这部老旧的手机，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手机是高立稳的没错，他见过，这老伙计节俭的很，一直不肯换部新的、时髦的。吉民山记得自己还拿他的手机开过玩笑说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进博物馆了呢，高立稳嘿嘿一笑，老实巴交地说：“中，能打电话、能接电话就行，古董古董的没关系。”

    老高昔日的音容笑貌宛若在眼前，而现在手机找到了，它的主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在，这个时候，洪水的形势已经稳定了下来，各个监测点的数据陆续报上来了，大堤内的水位在缓慢的下降，大堤外的水位在几台大功率抽水泵的抽水下也在缓慢下降，而雨过天晴，形势可谓非常有利。吉民山也不用火急火燎的了。

    这时候抢险救灾的部队官兵，终于可以撤下来了，大多数人早饭还没吃呢，战士们自觉地靠着路边一溜儿坐着，歇息歇息疲惫的身躯，拧拧满是泥水的衣裤，把灌进鞋子内的污泥倒出来，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而炊事班的战士们却没有闲着，他们快速地生活做饭，让战士们填饱肚子。

    而在这非常时刻，所谓的饭也是极其简单，就是开水煮面条，上面飘着葱花和油花，别说闻上去还真是香喷喷的呢。

    战士们早就饥肠辘辘的了，闻着味就不自觉地不停咽口水，仿佛美味佳肴一般。

    地方上盛情邀请战士们去市府招待所就餐，被赵飞拒绝了：“谢谢！不用，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和传统……”

    早上和中午群众们自发送过来的油条、豆浆、茶蛋、水果、包子、粽子、乃至于烤地瓜等等都被炊事班的战士们送出去了，给了抢险救灾的民兵、各单位的人员和群众，自己一个都没剩。

    地方上实在过意不去，怎么能让战士们吃的如此简单呢，也没营养呢。市委书记乌大华亲自和赵飞交涉：“赵团长，我知道部队有纪律，但我给战士们准备的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每人两个茶叶蛋，一包咸菜你总不会拒绝了吧。”

    “好吧，这次我代表战士们收下，谢谢您！”赵飞客气地说道。

    于是战士们的手中每人有了两个茶叶蛋、一包咸菜。

    战士们吃罢饭，稍事休整，列队集合准备开赴演习区域。赵飞已经向洪司令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危情已经解除，大部人马可以继续演习，只留一个连队以防不测。

    “好小子，赵飞你能干呀，地方上的同志已经已经给你‘提意见’了，说是你连口饭都不肯让战士吃……哈哈，不过好啊，值得表扬。”洪司令在电话里朗声说道。

    “嘿嘿，谢谢司令夸奖。”赵飞腼腆地笑笑说。

    “不过一码归一码，抢险救灾的功劳我先给你记着，重回战场演习你可得使出看家本领了，蓝军可不是好惹的，能不能打败他们就看你的本领和胆略了……”洪司令认真地说道。

    “司令您放心，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战场上我一定也要蓝军有来无回，打个漂亮的歼灭战……”赵飞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我相信你！现在我命令你部已急行军的速度迅速进入战场，演习正式恢复！”洪司令命令道。

    “是！赵飞明白！”赵飞立正说道。

    吉民山送别战士们后，将潜入水底搜寻高立稳无果的消息报告给了乌大华和陶文亮，两人指示一边抗洪一边继续寻找，扩大搜寻范围，务必找到。但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知道没找到意味着什么，哎，多好的一个同志！……

    乔叶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之中，他虽然没见过、不认识高立稳，但从群众急切的的目光中，他能想象的到高立稳一定是一个好同志、好书记。民兵们、战士们、各单位的人员都在寻找，恨不能把水底翻过来找，但到傍晚的时候，各路人马还是一无所获。

    吉民山的心里愈发沉重，他是内疚而自责，如果自己能够早早发现险情，早就预料到会出事，及早把群众们转移的话，高立稳就没事了……说实话，他对于突如其来的暴雨估计不足，对大堤的牢固程度估计不足，虽然早早派人值守监控，但没有组织人力加高加固，和下游县市协调不够，没有及时紧急请求加大泄洪量，抢险救灾物资没有及时到位……最终酿成了这场大祸！

    吉民山想，等救灾结束他就自请处分，丢官罢职甘愿做一个守堤人都可以，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责无旁贷。出了岔子，总要有人负责，这次负责的人就是他。他不悔，他只恨自己无法救回高立稳书记了……

    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高立稳的踪影。

    “吉主任，要不您先回去歇会儿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您还没合过眼呢。”办公室小刘劝道。

    “没事，我没事。一定要找到老高，否则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家人。”吉民山的声音已经嘶哑。

    “您总该吃点东西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成呢。”小刘仍不死心。

    “没事，我不饿。”吉民山说道，“让你通知高书记家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已经和他的老伴儿、儿子、女儿都联系上了，估计他们这会正在途中呢。”小刘回答。

    “没告诉他们老高失踪的事情吧？”吉民山不放心地问。

    “嗯，遵照您的指示，内有告诉他们，只是说家里遭了水灾，老高身体有些不适，让他们回来帮着拾掇拾掇。”小刘说道。

    “嗯，很好。小刘要不你就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盯着呢。”吉民山说道。

    “那怎么能成！您都不回去，我怎么能回去歇着呢。”小刘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造成这种局面我是有责任的。”吉民山说道。

    “吉书记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责任是大家。”小刘发自肺腑地说道。

    “你甭劝我，我懂。”吉民山沉沉地说道，“我和高立稳是老朋友了，我觉得他在等着我呢。”吉民山说完望着黑黢黢的河面说道。

    “吉书记您可别吓唬自己，高书记一定会没事的。”小刘劝慰道。

    “呵呵，是啊，会没事的。”吉民山苦笑着说道。

    此刻已是深夜，月光皎洁，星星稀疏，凉风习习，远处有隐隐约约的蛙鸣此起彼伏，经历了一整天的折腾之后，益城又进入了安静的睡眠。

    多么安静，多么祥和！这是益城之福，是绝大多数益城人民之福，躲过了洪水这一劫，平淡但安稳的生活格外值得珍视。

    但对于顺河村而言，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灾难，半数家园被淹，财物损失严重，但万幸没有人员损失，家人亲人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人还在就可以有一切，一切皆有可能。

    而对于高立稳的家人而言，这一切显得有些遥远。老伴儿、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连夜返回了家乡益城，但迎接他们的却是非常不幸而残酷的消息：高立稳失踪了！

    一家人差一点就抱头痛哭，但他们还是强忍着泪水，抱着最大的希望，对搜寻人员寄予最大的期望，也许奇迹真的会出现，高立稳只是迷了路、走失了一般，找到了就又可以团结，欢欢喜喜的了。

    此情此景，吉民山实在是无法忍受，多好的一家人，多么宽容、忍耐的一家人，谁曾想，谁曾料一场洪水，竟，竟……吉民山喉头有些哽咽。

    过了一会儿，吉民山突然焦躁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我想我能找到高书记的。”说完就往下游走去，小刘拦都拦不住，赶紧派了几个人跟着。

    吉民山的步伐迈得很大，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他沿着河边的公路一路走去，一直走了一个多钟头，走到了二道湾这个地方。跟在他后面的人都是棒小伙子，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吉民山却依旧脚下生风，一个劲儿往前走。

    二道湾是益城城外的一个大拐弯。之所以叫二道湾是因为益水河在流入益城市区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西南方向变为东西方向，这是第一道弯。益水河在城内是东西走向的，水面宽阔，向东流到出城时又改变方向，陡然向北转弯，笔直的向北流去，这是第二道湾。二道湾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这里河道窄而深，水流湍急，水底情况复杂，到处是漩涡和深坑，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在这里一试身手。这里有好大一片滩涂，看似平坦，实际上脚底下全是深不可测的淤泥，一不小心就容易陷下去。

    这是一片未开发的hu女地，河道内有日积月累自然淤积形成的岛屿、湿地浅滩，全都保持着自然、原生态，还有大面积的芦苇、香蒲等等。汛期的时候，滩涂、岛屿大半都会被淹没，水退了的时候又会重新露出来。这里是野鸭、野雁、白鹳、白鹤、丹顶鹤等等鸟类的天堂，它们在这里繁衍、越冬、或是停留中转。多的时候可以达到数万只，而成为一道亮丽的景观。

    “吉书记，吉书记！您慢点，歇会儿吧，再往前走，往前走可是滩涂了……”后面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没事，我想过来找找，或许能找得到。”吉民山头也不回地回答。

    “回去吧，吉书记，”一个小伙子紧跑几步来拉住他，“这儿搜寻组已经来过了，没有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要亲自来看看！”吉民山甩开拉扯他的人，继续往前走。

    先是走，继而喊，继而哭喊！

    “老高，老——高——，老高！”吉民山嘶哑的声音响彻着夜空，闻着动容。

    吉民山扑倒在泥滩里，跪倒在泥滩里，捶胸顿足，“老高，老——高——你在哪里？别躲了，出来吧，你的老伴儿，你的儿子女儿回来看你了……”吉民山泪流满面，后面的人泪流满面。

    过了好一会儿，吉民山突然站起身子，向着河滩深处跑去。

    “不好，快去拉住他！”后面的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吉民山疯一样朝泥滩深处跑去，深一脚浅一脚，但跑得却不慢。后面的人追不上他。

    跑着跑着，后面的人眼看就要追上了，伸手可及的时候，吉民山忽然一下子就矮了下去，整个身子都落下去了，只留两只手举在外面晃动着，下面像是有东西在拉他一般，没等后面的人赶到跟前，两只手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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