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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以画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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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马车,走在熙熙攘攘的西市,卫子霄心情不错地提醒戚清泉。

    “记得么?就是在这里我认识的你!”

    不用提醒,戚清泉已经感觉这三天比平常的三年都过得要惊险漫长。

    “我还从来没怎么逛过下午的街道呢,以前是师傅管着我,虽然带着我走过很多地方,但是从来不许我离开他半步,现在皇姐又管着我,从来都不许我私自出宫,这两天忙着野荀的事儿,才没空管我的!”

    戚清泉躺在马车上,本来正一个劲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她平常需要做很多农活,所以有按点吃饭的习惯,家里因为她娘的病,爹会时常准备有吃的,所以,虽然比较家贫,但是真的很少尝到饿肚子的滋味,侧面一想也可以说享受尽了爹娘的关心和爱护,现在看着卫子霄一副孤独小孩没人理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同情心泛滥。

    “殿下,你看,这边是一些村夫出来卖绣帕荷包,绣工虽说比不上店里卖的,但是样式新颖,城中的绣店基本上都是一家独大,所以将收购的价格压的很低,逼得这些人要自己出来摆摊……”

    “我可以让我皇姐制定一些收购的法制,帮助他们!”往日听到这种霸市行为,他一定要亲手惩治的那些人哭爹喊娘不可,可是,今日,在马车里,他和戚书呆单独地呆在一起,却不想破坏此刻有些让人心跳的气氛。

    “那边是卖风筝、面具、泥人等小玩意的摊子,其实她们才是真正的画师,懂得创作,画的东西虽说技术不纯熟,但是很生动,不像店里的那样呆板统一。”

    卫子霄对画没有什么研究,就不说话了。

    “前面是有很多小吃的地方,糖葫芦啊、糍粑啊、酒酿丸子啊之类的,皇子殿下试过吗?”

    说到吃,真是说到卫子霄心坎里了,他平常除了到处玩就是到处吃,但说到底,皇宫才是聚集各大菜系做菜高手的地方,加上他一向不屑于这些民间小吃,觉得自己好歹是一个大侠,怎么能吃这些烟火气息这么重的东西?所以,他走过地方的酒楼都让他吃了个遍,但是各地小吃几乎没有尝过。

    他诚实地摇摇头。

    戚清泉抿抿嘴,又是一笑,她敲了敲前面的车板,对着赶车的大娘喊道:“大娘,麻烦您在路边停一下,帮我们把那几样小吃每样买两份好么?如果银钱有剩,就给大娘买些酒水吧!”说完,就给了大娘五十文钱。

    那车娘就答应着去了,很快抱回来一堆的吃的,红黄蓝绿,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戚清泉挑出几只用荷叶抱着的热腾腾的包子,用手捻起一只,放进嘴里,满口生香,热热地咽下肚,胃里都感觉舒服许多,她举着包子,对着卫子霄说道。

    “皇子殿下,尝一尝吧!”

    卫子霄早在看着戚清泉吃时,就不禁流口水了,他奔波了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大侠是从来不委屈自己饿肚子的,他遵从自己的心,也吃了一只,马上整个眼睛都放出光来。

    “真好吃,跟宫里的师傅们做的不一样,”再嚼,真心夸奖,“我感觉这些包子更好吃一些。”

    “宫中的菜肴首先制作程序比民间繁复,其次,选用的食材都很高档,精选料精加工而成,不是民间这些粗糙工艺可以比拟,但是,民间也有民间的好处,做法多样,选材不一,往往一种材料有千百种变化,这家的包子就是这样著称,一笼六个,每个味道都不一样,俗称‘珍笼六味’。”

    卫子霄已经吃了第三个,听到这里,疑惑的眉头放下来,惊喜地回应。

    “真的耶,第一次我吃的像是韭菜,这一次我吃的就是芹菜了,第二次是什么我没有吃出来。”

    “其实,这也有饿肚子的成分在里面,皇子殿下想必从来不曾饿肚子,所以会觉得这些东西格外香甜。”

    “谁说的,我练武的时候就经常饿肚子的,师傅每次都要求我完成当天的份额才可以吃饭。”说完,还冲着戚清泉吐了一下舌头。

    两个人分吃完包子,戚清泉感觉不那么饿了,看着卫子霄狼吞虎咽,生怕自己跟他抢食一般,不禁好笑,大方地说:“既然皇子殿下如此欣赏这些民间小吃,余下的就让皇子殿下带着路上吃吧!”卫子霄这才放慢速度。

    赶车的人送到戚清泉住的村口,戚清泉就让她停下了,她下车向皇子一施礼。

    “今天谢谢皇子殿下相陪了,改日如果有时间,再请殿下吃遍西街小吃作为报答吧!”

    卫子霄嘴里还塞着糖葫芦,闻言马上高兴地点头,待彻底咽下,才故作矜持地说:“不错,改日等本皇子抽出时间再说吧!”

    两人道别,戚清泉回家吃了饭,喝了一副太医的药,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天还没有亮,却已经觉得精神抖擞了。她点上蜡烛,坐在窗台前就开始挥墨作画,等到画成,天也大亮了,她爹正进屋来招呼她吃早饭。

    她在家休息到午时三刻,估摸着上朝的大臣们已经下朝回家吃了饭,就准备出门去王尚书府,还准备顺道去地里看看,毕竟那些菜地都是自己亲手打理,情分也不低于培育自己的孩子。

    谁知道一出村口就看见卫子霄小皇子一身红装,被一群小孩子围着,正在树上跳上跳下玩的高兴,她无奈地叹口气。

    “皇子殿下,您这么早就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卫子霄正在向这帮无知村民展示用高超的轻功怎样利落地摘树上的果子,听到戚清泉的声音,一个起落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惹得旁边的小孩子又是兴奋地大喊大叫。

    “昨日不是说改天再去吃小吃么?今日本皇子就有空,为了实践本皇子的承诺,特意赶一个大早过来找你。”然后就被这群小孩子围着,要观摩武林高手的身手,他就高高兴兴地展露身手,把找戚清泉的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殿下,今日戚某有正事要办,可能不能陪皇子殿下游街了,请殿下恕罪!”

    “什么事?怎么我每次找你,你都说有事,算了,反正本皇子有大把的时间,我们可以先去办你的事,之后再好好去逛街!”

    看来皇子殿下真把昨日的客套之语放在了脑里,记在了心上了,看这样子,今日是怎样都要去逛街的了,戚清泉无比地后悔,昨天是着了魔还是鬼上身,怎么就口不择言地订下游街的约定呢!也罢,只希望这位会找事儿的皇子今日不要再没事找事了。

    “那就请皇子殿下跟我来吧,我准备先去地里看一下,之后就去拜见王大人。”

    “听着没什么意思啊……”卫子霄有些失望,种地,他没兴趣,去找王尚书那只老狐狸,他更没兴趣,他只对打人闹事有兴趣。“不过,我陪着你吧!”反正除了你,也没有人敢骂我,敢教导我,敢随便给我买吃的,在你身边就很好玩了。

    无疑,这个时候来说,戚清泉只是卫子霄消遣时光的最好选择。

    两个人走走停停,来到村边一片田园中,午时过后,劳作的女子基本上都三三两两地聚拢在田埂旁聊天或者打牌之类的,享受着下午幽静的时光,稍作休息,就开始收割菜地,做好第二天一大早去卖的准备。

    戚清泉一路走到菜地,旁边一些认识的女人就跟她打招呼,问怎么这两天没看到她,她都一一有礼地回答,很多人对她身边的红衣男子表示出了好奇,但是看着男子一脸不可轻视的表情,都猜测可能是戚清泉的相好,只不过没成婚,所以男方害羞罢了,戚清泉有些明白,也很清楚流言止于智者,越解释反而越麻烦,顺其自然就好。

    戚清泉租的三亩地,两亩都种的是一大片蔬菜,绿油油的叶子,白白的杆,看起来很是清爽,另外一亩种的是麦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大大的饱满的麦粒将麦秆坠的低低的,像弯下腰的老太太,戚清泉见它们无人搭理,也长势可喜,欣慰地点点头,决定晚上回来收一些菜蔬放在家里,免得爹还要自己下地采。

    卫子霄童心未泯,他不关心那些菜地长的怎么样,只关心插在地正中的稻草人,那稻草人竟然穿着书生的褂子,虽然褂子破烂不堪了,还是让小皇子乐坏了。

    “哈!哈!别人都扎的庄稼娘,你怎么扎了一个书生放在这里?仔细一看,这草人可真像你,就差画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脸,再配上一张唠唠叨叨的嘴!”

    戚清泉不将他的讽刺听进耳里,她悉心地解释:“这衫子是早些年考举人时穿的,后来娘病了,就出来想法子赚钱,日常需要穿一些可以做活的衣服,这衣服就让爹压了箱底,结果,后来翻出来,不但我身量已经长长,这衣服还有些发霉了,就不再穿了,干脆拿来扎草人!”

    “你可真有想法,你几岁考的举人啊?”

    “十二岁。”

    “哇!你十二岁就读了很多书了呀,真了不起,我小时候看见书就头疼,父后心疼我,就不让我读书,说专心学武吧,将来不叫女子欺负,所以我才学的武,并且一学就成了一个高手,管叫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欺负我。”

    对于卫子霄的自吹自擂,戚清泉也同样不听进耳里,她讲究以德服人,对于卫子霄的以武服人不能苟同,并且,她已经深深地感觉到,就是卫子霄不施展武艺,光凭一身蛮横就可以欺负死一大帮子人。

    两人转了转,就起程去了王尚书府,戚清泉一度担心,卫子霄小皇子面纱都不带就这样公然跟她两个走在街上,会不会影响名声,卫子霄抽出佩刀嚷道:“哼!谁敢说三道四,我先割了她的舌头!”戚清泉只好无奈作罢。

    到了王尚书附上,卫子霄又要上前砸门,还好戚清泉及时地制止了他,好声相劝,我们既然是来拜访,就应该礼数周到,不扰主人附上秩序。

    卫子霄撇撇嘴,但也没有再顽抗。

    戚清泉上前叩门,那开门的看见她,本来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待看见她身后的真正不可一世的小皇子,吓的脸色都发白了,连连说道:“皇子大人请稍等,我马上去通报我家大人。”

    “看吧,你以礼待人,别人可不会这样待你,还是我这样用实力说话的好,走到哪儿都是老大。”卫子霄摇摇手里的鞭子,风凉地说。

    戚清泉不置可否,这个时候,王尚书已经气喘吁吁地奔了出来。

    “皇子殿下大驾光临,陋舍真是蓬荜生辉。”

    “怎么?你敢说我皇姐赐给你的府邸是陋舍?你还想住哪里,住皇宫里?”

    王尚书吓的一身冷汗,连连告饶,口称不敢。

    戚清泉不知道何故这皇子又找起茬来,她拉拉卫子霄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闹事,卫子霄一甩袖子,不听,戚清泉只好看看他要干什么。

    “哼!我看你就敢的很,你这门口的看门狗比我们皇宫侍卫架子还要大呢,上次我就已经教训过她,没想到此人不思悔改,还是仗势欺人,哼,王尚书王大人,我参你一个管下不严,纵奴作恶的罪名,摘了你的乌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戚清泉这才明白,感情这位皇子是为刚才她受的气在抱打不平呢,她是好笑又无奈了,这位小皇子眼里真是容不下一颗沙子啊。

    王尚书明白这位小皇子的怒火所在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连连道歉,然后声色俱厉地喊来管家,让她马上将守门的人给辞退,冒犯皇子,扣下当月月钱,马上离开尚书府。

    王尚书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她们解释:“这守门的是下官祖上老家的一户老相识,说是收成不好,才来投奔……”

    卫子霄手一摆,“我没兴趣知道!”就抬腿进了府,王尚书等人只好跟随。

    再来到书房,书房已经大变样。

    墙上挂满了各种名家的书画诗作,就连书架空隙之处的摆设也放得是名家刻字,整个书房的布置处处透着精雕细琢,匠心独运,让人深深叹服,王尚书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搜罗来各种名家遗留的瑰宝。

    从这些名家的摆放也可看出王尚书有多么用心良苦,书房正中央屏风出一面是一副掕朝书法家颜木元的作品,另一面是同朝书法家卫士安的,两种字体一刚一柔,各有千秋。刚则笔走龙蛇,整体给人一种吞云吐雾一般的蓬勃大气,如战将沙场征敌般大开大合,不给人留一丝余地;柔则婉转清丽,整体呈现一种烟笼江河般的飘渺之感,彷佛梦中的仙子若即若离展臂欲飞。这两位作者生平就争斗一生,谁也没服谁,最后,颜木元通敌卖国,成为吡国帮凶,血洗掕朝,做了新朝的宰相,但最后因得罪新皇而满门抄斩,而卫士安誓死卫国,在新皇登基的时候就投缳自尽,新皇为得民心,还给他立碑建庙,表其衷心,子孙后代通通是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官。两位作家就如同她们的字一样,一个为求施展抱负不惜卖国,一个忠于自我操守不惜殒身,最后,究竟是谁最后的赢家,历史不予评论,后世褒贬不一。

    王尚书能够只从书法层面来看这两人的人生,可见王尚书心胸开阔,可纳百川。

    戚清泉从此刻才真正从心里佩服王尚书。

    当然,她所不知道的事,王尚书这样重视两幅字画,完全是因为两幅字各为直臆派和婉约派的鼻祖而已,她只关心字写得好不好,有没有特色,垂没垂青古,那什么作者的人品为人、生平遭遇,她倒不是很在意。

    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就早就了这样一对忘年交的朋友,也算机缘巧合吧。

    “王大人,学生此来,就是特地完成大人的嘱托!也尽到我身为尧丗百姓的义务。”说完,就将用油布包着画展开。

    王尚书就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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