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歌，你说。”沈博彦眉目微沉，目光锁着夕歌，神色严肃。

    夕歌抿了抿唇，往顾婧容看了一眼。早先小姐便吩咐了此事不让她多嘴，如今少爷又问起来，她到底是该答还是不该答？

    但见顾婧容面色微霜，夕歌索性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沈博彦岂会信她。扫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你可知，若是在军中，你这便是谎报军情。”

    夕歌虽不知军中习惯，但也听过不少军纪严明的例子。如今听着沈博彦凉凉的话语，便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平叔还在门外候着，听着沈博彦语气严厉，不由得皱了皱眉。外面那几人穿着虎丘袍子、腰系蟒带，一看便知不是中土打扮，如今形势不稳，他要不要先与少爷说一说？只是，不知小姐怎么会招惹到他们了？

    “少爷，那些人似乎是番邦弟子。”

    闻言，不止沈博彦一惊，便是顾婧容也些微有些讶异。

    番邦弟子？这么说来，她怀疑乌程不是中原人士也是对的。

    可是，番邦素来与朝廷关系如履薄冰，如今他们这般贸贸然的闯入中原境内，更有甚至直入长安，可是有什么目的或者是计划？

    顾婧容不由得多想。

    沈博彦见她蹙着眉，心中憋着一口气。提声平叔吩咐道：“既然如此，平叔，你便去回了那帮人。告诉他们，我们不认识什么真儿。”

    待平叔折身绕过影壁不见了踪影，沈博彦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顾婧容身上：“婧儿，你怎么会认识番邦的人？”

    真儿是婧儿刚入府时候带着的丫鬟，只可惜天妒红颜早早离世了。为此，婧儿伤心难过了好些日子。如今，这个已故之人的名字怎么会再次被提了出来，还被番邦的人给盯上了？

    然而，夕歌听得有些懵。

    番邦？她们怎么会认识番邦的人？可别说是番邦的人，她们除了沈府上下的家口，其余人也认不得几个啊。怎么一天下来，发生的尽是这样令人费解的事情呢。

    “少爷，您可别冤枉了小姐。小姐向来陈静，哪里会认识什么番邦弟子。就算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生人，小姐见过的也不多。算上今日见到的……”夕歌说得进尽兴，却在不经意间说出了关键。

    “今日见到的？谁？”恰巧，沈博彦轻易便抓住了重点。

    顾婧容不免神情一紧，扭头朝夕歌睇了一眼。

    可怜夕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顿时抿了唇，不敢再吱声了。鼓着双颊小心翼翼朝沈博彦望了一眼，见他脸色暗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想来，连崔姨娘那么厉害都会怕的人，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又如何敢去招惹。

    “大哥，你也不必责问夕歌了。”见着夕歌胆怯的模样，顾婧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左右不过是先前逛园子的时候碰上一人，那人误以为我叫真儿，惹了乌龙。”

    话虽如此，可要打消沈博彦的疑虑，又岂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他直觉她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婧容心下紧张，以为他要出去，也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大哥，你去哪儿？”

    沈博彦拧眉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已于娘说好了，若是你在别院过得不甚安宁，我此次便带你回去。如今见着，带你回去是没错的。”

    “我不回去。”想也不想，她回绝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夕歌拦都拦不住。

    眼见着沈博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夕歌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伏在她耳边小声劝着：“小姐，别院住着始终不如沈家大宅舒适。您在这儿呆着，还不如回大院儿里头。虽说不如现在这般自由，但好歹吃穿不愁，出行不愁……”

    “要回你自己与他回去。”

    沈将军当日之所以会亲自找自己谈话，便是担心后院再传出她与沈博彦的闲言碎语，好容易她搬来别院清净了几日，这么快便想让她搬回去，一来，沈将军对她兴许会对她颇有微词；二来，她心中也有些委屈。

    她在沈家住了十载春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可也无意间得罪了一些人。比如崔姨娘，又比如沈悦姈……她不想因着自己的缘故，让沈将军一家人不和睦，更不想让他为难。

    “大哥，我既然搬来别院，便没打算这么快搬回去。左右我不姓沈，搬来别院都算是鸠占鹊巢了，若是再回去，你让我情何以堪？”

    闻言，沈博彦眉心的川字越来越明显。他始终没拿她当外人，她又如何会妄自菲薄的？

    “是不是谁说你什么了？”他句句追问，希望她对自己坦诚相待。眉目一凛：“是爹？”

    顾婧容眉心微拢，目光波动：“你想多了。沈将军待我如亲生女儿，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是我自己烦了，想要搬出来，也好清静清静。”

    烦了？她居然说烦了？！

    是烦沈家了，还是烦自己了？

    沈博彦此刻是真的多想了。

    他原以为自己随军出征，凯旋而归时见到的还会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妹子，是会对他毫无保留地坦诚一切的婧儿。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对自己也有所隐瞒了，就连现在有了委屈也不愿意同他讲……

    忽而，沈博彦叹了一口气，神色颓然，有些伤神的模样。

    “算了，随你吧。”抬起的手顿了顿，最后又无声落下，沈博彦最终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平叔此时也迎着风雪穿过了院子。廊檐下，他拂袖拍去肩上的落雪，这才跨入大厅里头。“少爷，小姐，那两个人走了。”

    走归走，可那两人将信将疑的模样他明眼就能看得出来。若他猜得没错，过两日，他们必然还会再来一次。

    许是忧心那几个番邦，平叔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启唇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语罢，便又问了一句：“少爷，依您看，咱们是不是多派些人在院里院外守着更好？”小姐只是个女流，若是遇上无理取闹之辈，定是无法脱身的。方才外面的那两人，看那一身行头也知身份不简单，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加厉害的人在这附近。

    垂眸看了顾婧容一眼，沈博彦面若冰霜，冷冷嗯了一声，旋即道：“平叔，这事你安排便是。”

    “是。”

    “另外，你回去同娘说一声，就说我想要在别院里小住两日。”既然她不愿意跟他回沈家，那他便陪着她在别院，直到她愿意为止——这也是他方才想出来的没有颁发的办法，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