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瑾哥哥对我有对你的一半上心，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是自打方颜入宫以来，还是第一次和明玉珂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也难得她没有句句嘲讽。

    “他对你还不上心？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方颜上下打量了一下明玉珂，有些不屑的道。

    明玉珂叹气：“你又会知道什么。这后宫中，佳丽这般多，瑾哥哥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兄妹之情罢了。方颜，不要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会眼盲到如此境界，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笑话，她方颜阅人无数，这些事情怎会看不穿？不过，依她的理解看来，明玉珂对容成瑾用心那是用到了极致，换做是那个男人都会被明玉珂感化，就算是座冰山，也有捂热的那一天，更何况还是个人。

    况且，这么多年来，容成瑾的身边，穆漓秋和她都不在，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明玉珂，怎能会对她没感情？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明玉珂道：“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忘不了你和那个失踪这么多年了的穆漓秋。在他心里，我终究还只是一个妹妹。”

    说到这儿，方颜有些不解的道：“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一件事。当初，我入宫封妃，位分比你高，而你我在太子府的时候又是平妻。你明家是如何宽宏大量居然答应了这样的事？”

    这个问题困扰了方颜许久，也一直都没机会问一问明玉珂。相较于她的疑惑，明玉珂倒是很淡定：“那又如何。不管我们明家同不同意，你终究都还是要入宫的，只不过是位分高低罢了。就算我压你一头，到时候瑾哥哥还不是和现在一样日日往你宫里跑。与其那样争执不休，还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让他记住我的好。这样，就算没有子嗣，我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方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玉珂不解：“你笑什么？”

    方颜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好玩的事。放心，不是在笑你。”

    见她这样，明玉珂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在多话。又闲聊了两句，便起身出了忘忧宫。

    明玉珂这一走，整个忘忧宫显得空空荡荡。

    因为方颜生的是死胎，为了怕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前去打扰方颜坐月子，又说些方颜不爱听的话给她添堵，故而容成瑾特下了一道圣旨，后宫中人，若没有其他特殊的事情，不许去打扰方颜。

    而他，也是一连三天没有进忘忧宫一步。

    直到小公主下葬的前一晚，他才来忘忧宫看方颜。

    站在她的床榻前，容成瑾踌躇了半天，才开了口：“明日，心儿就要下葬了，你……要不要……”

    “谁是心儿？”方颜反问。

    “就是……我们的孩子。”容成瑾回答。心儿是他给那个还没能来得及看一眼就去世了的孩子的小字。

    “哦。”方颜反应淡淡：“我们之间，何来的孩子？就连你口中的言和，都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她不知说了多少次，容成瑾很想要撬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然，这个时候，不是和她吵架的时候，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明日的……”

    “不去。”方颜想也不想的拒绝掉。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容成瑾点头，“不去也好，免得你看了伤心。再说，你还在月中，还是养好身体比较重要。”

    说着，拉开床榻上的被子，翻身上了床榻。

    惹得方颜连连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说着就把他往下推。

    容成瑾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

    “你睡便睡吧，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才说我尚在月中要注意身子的？”方颜依旧把他往外面推着，奈何只是徒劳。

    容成瑾躺下后，一个翻身，环抱住方颜，闭上眼睛，道：“睡吧。”

    被她这样禁锢着，方颜连翻个身都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这么抱着。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一如孩子出世那一晚，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样的香味，在她看来，就是她孩子的刽子手。

    鼻子微微发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胸口微微的湿润让容成瑾浑身僵硬，他忙推开方颜，看着她低着的头，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中一阵的疼，不停的对她说着对不起。

    方颜擦干眼泪，对她笑着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不过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而已。可是容成瑾，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后果？难不成，太医没告诉你，为什么这个孩子会是一个死胎？”

    这么一说，容成瑾的心中好似有一只手揪着般的疼。

    他怎会不知道，是他让怡妃做的好事。是他把这个孩子亲手送上了黄泉路。她的父亲，亲手杀了她。这孩子，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容成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机械般的道歉，不停的道歉。除了道歉，他想不到在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东方颢应该和你提过吧？容成瑾，我能不能替这个孩子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就这么不想让她来到这个世上吗？”方颜的声音里有着重重的鼻音，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好恨，恨不得亲手杀了容成瑾，为这个孩子报仇。

    容成瑾，你我之间的帐，又添了一笔。

    “朕……朕当初只是想要把你带回云昭。真的只此而已。奈何你那时不肯回来，朕没办法，只能……”容成瑾说道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用孩子做手脚对吗？让我看到这后宫争斗的可怕，利用我对那些人的怜悯，不想让那些无辜的人再受到伤害，就肯跟你回来对吗。”方颜自嘲的笑：“不得不说，容成瑾，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我和蓝昊天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这样的话让容成瑾心中顿时紧张无比。什么叫她和蓝昊天千算万算？他的身子向后退了一些，看着方颜，双手板着她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颜给打断：“是，没错，我宁愿从来就没有见过你。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现在就属于我的地方去，再也不要见到你。”

    当她说出他预料之中的话，他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顺着他的鼻翼，滑落到了方颜的颈项中。

    万没想到容成瑾居然会有这样的时候，这让方颜有些措手不及，连拍着容成瑾的背，“喂，容成瑾，容成瑾？”

    “别离开我，好吗？”容成瑾的声音中有着压抑着的痛苦。

    他已经没有了穆漓秋，不能在没有方颜。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知道，若是方颜再一次离开自己，他一定会疯。

    认识他这么多年，方颜还从未见过容成瑾如此脆弱的一面。是谁说的，相信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肯把他脆弱的一面交给他看，把他的背脊交给她。

    虽然不知容成瑾是为何会掉下眼泪，但他这副样子，也着实让方颜心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容成瑾欣喜若狂，抱着她的臂弯紧了又紧，生怕她离开自己般。

    “你勒的我喘不过气了。”方颜小声道。

    容成瑾忙放开她，看向方颜的眼深邃无比，仿佛快要看进方颜的心里。这样的他总是让方颜心跳不已，匆忙错开视线，方颜背过身去，说：“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翌日清晨，小公主的葬礼低调举行，只有容成瑾和宫中的几个嫔妃与一些大臣而已。公主夭折，这样的事情，也不太好往外张扬，故而，葬礼不是很大，却也没失了身为公主应该有的体面。

    整整一个月，方颜都呆在忘忧宫中。容成瑾日日都来看她，哪怕是在忙，也会抽空出来陪她说说话。

    容成瑾待方颜这样好，紫曦也是看在眼里的。彼时早已入了秋。虽说是秋天，天气却依然闷热的很。云昭地处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不过冬天却还是湿冷的很。方颜曾在训练的时候在南方生活一段时间，那样的天气，让她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娘娘，参汤好了。”紫曦手中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将参汤放在桌上，拿起薄扇轻轻扇着。这是她最近新想出来的一个法子。

    参汤每次熬好了之后，都要放上许久才能入口。于是她便想到了一个法子，用薄扇轻轻的扇，这样的话，方颜很快就能喝上参汤了。

    看她这样子，方颜忍不住低笑。记得她在现代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便自己一个人煮了泡面来吃，饿的急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电脑桌上的小电扇打开，对着泡面碗呼呼的吹，不过多时便能大口大口的吃也不会很烫。这招百用不厌，没想到，紫曦还有这样的头脑呢。

    “娘娘，您笑了！”紫曦正在低头奋力的扇着扇子，换手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方颜抿唇轻笑的样子，不由的道：“娘娘，您知道吗，您已经有许久都没笑过了！”

    她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大，方颜蹙眉问道：“本宫有这么长时间没有露出笑脸了吗？”

    紫曦认真点头：“有的，娘娘。自从您来了这云昭国后，奴婢就已经很少见您在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皇上对您也是蛮好的。可奴婢总觉得，娘娘您对皇上都是不冷不热的。”紫曦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殊不知她又碰到了方颜的禁忌。

    眼看着方颜要发火，紫曦忙跪下叩头：“奴婢失言了，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