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宁嫣的过程，是一件其实很俗套的事。

    当初分班的时候，黄荣被分到了最远的十三班，整日叫苦哀嚎烦人得紧，不知道究竟是他怕寂寞，还是每次下课出来玩要多跑两楼路，总之非常烦人。

    正巧那个时候第一次语文测验，一向是其强项的黄荣拿到了第一的名次，随即便不明所以地被同班同学宁嫣拉进了文学社——当时他还有一种将要过上蔷薇色青春的预感，毕竟宁嫣是校内这样优质的环境也能脱颖而出的美女，那几天也很重色轻友地抛弃了几人天天往文学社跑。

    几天后他就重新出现在了几人面前，被问到或被调侃与宁嫣的进展的时候面色尴尬如便秘，但那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过对于宁嫣的这方面心思。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是打死也不说的，只是非要将几人也一起拉进去玩，李腾跃玩篮球，周铮当时正痴迷于站桩，他就只好去拖赵云楷，如果不从他就要在地上打滚——总之也是非常烦人。

    无奈，正巧当时楚晴颜也热衷于参加歌咏团，他也就不妨陪黄荣去看看。

    初见，性格古灵精怪而多变，文笔纤细柔软而伤感的宁嫣，着实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应当是有趣，而富有女性的人格魅力吧，她的平常表现很是灵慧，偶尔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又空灵，文笔缱绻很有民国文风，但又时刻充斥着怀古的味道。

    古风这个东西，虽然是现代人臆想美化出来的东西，圈子里也龌龊不断，但毕竟还算是富有美感，在周杰伦中国风盛行的时候，宁嫣的文笔，的确是很有魅力的。

    在这样渐渐熟悉的过程，在这样楚晴颜的空窗期，他坐在桌边，享受着微风，窗外篮球声，呼喊声，都是青春的声音，他握着笔写稿，捧着脸发呆，偶尔过来捣捣乱。

    他承认，在当时，自己确乎是有那么一丝动心的。

    ……

    想起了些无聊的事啊……

    赵云楷顿了顿，推开了门。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房间内一片喧闹，笑语连连，看到赵云楷进来，方才顿了一刹。

    黄荣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一只手托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其余社员们面色都有些讪讪，因为她们方才热衷讨论的问题，正是这位副社长大人这次的事件。

    在这样尴尬又关心的视线群中，那个少女坐在最深处的办公桌后面，躺在皮椅上眯着眼正对窗户，面色天然无比。

    赵云楷走得不急不缓，有人尴尬地想要打个招呼，他一一点头回应，但并没有停下来寒暄，也让那些打算上前的人停住步伐。

    活动室面积不大，很快他就走到了少女面前。

    素白的辞呈和退部申请被平静地放到桌上。

    “玩笑的吧副社长？！这玩笑也太过火了……”

    跟在后面翘首以盼的少女瞟到后急脆脆出声，察觉到宁嫣已经睁开眼睛，声音蓦然小了下来。

    对文学社的众多女生来说，比起帅气时常严格催稿的副社长，那个总是笑眯眯坐在那里看着的社长更让人害怕。

    “你们先回避一下。”

    黄荣率先站了起来，摆摆手示意众人跟他出去，关门前他看了赵云楷一眼，比了一个手势。

    然后门关了。

    今天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倾泻进室内，窗户大开也很有暖暖的气氛。宁嫣双脚一蹬，摆正了椅子对着他：“玩笑的吧副社长？这玩笑也太过火了。”

    她捏着嗓子学着方才女生的说话，怪里怪气，如果配上一张丑脸会显得猥琐，但在她身上只有俏皮。

    赵云楷笑了笑，眼里却毫无笑意：“是你的玩笑太过火了。”

    “哎？！！有什么关系，正好可以玩一玩嘛，最近这么无聊。”

    她拿起一支笔，在手中转了转，然后嘟起嘴唇，将笔放上去，试图用嘴唇和鼻子夹住它。

    如果是两年前的他，大概会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或者也这样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她最不能开玩笑的东西去开玩笑——虽然他到现在还没见过什么是她不能开玩笑的。

    但现在他很平静：“混乱邪恶的游戏好玩么，虚无主义的既得利益者。”

    “扣帽子的砍柴人，你现在的表情很难看哦？~”

    宁嫣将笔放下，拿过那张辞呈看了两眼，是很无趣的公式化句子，扔到一边：“无趣，我以为你会更多地愤怒一点。”

    “是想看愤怒溢于言表的样子吧？”

    “那不正代表你愤怒得更多了一点么。”

    她笑得如同舔了蜜罐的孩子，双手放到桌上，突然举起手来：“报告老师，你拉链没拉好！”

    这个梗她玩了很久，每次那副认真的扮演样子总会让人信以为真，即便是赵云楷习惯了，也总会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下面，然后被她哈哈哈嘲笑一番。

    然而他只是就那么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就转身离去了。

    他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宁嫣的反应，但他没有听到她起身的声音——啊，被笔砸了。

    “哈哈哈哈叫你在本姑娘面前装*，装了*还想跑？！”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笔落到地上他也没去管没去捡，就这么离开了社团室。

    宁嫣的笑声不知何时停了，她依旧坐在椅子上，阳光倾泻进来，没有照到她身上。

    ……

    赵云楷并没有到c场或是怎么样，只是来到了最臭所以最偏僻而已经荒废的综合二楼厕所。

    “有必要在这里么。”

    被短信叫来的李腾跃一脸嫌弃，然而声音却压得很低。

    “有。”

    赵云楷只是一脸正经地回答了他，然后看向黄荣。

    看他状态不正常，李腾跃嘟囔两句也就不再纠缠，同时也看向黄荣。

    “蓉儿，靖哥哥等着你说话呢。”

    黄荣差点儿没用站着厕所最脏的水的脚踹死这个畜生，毕竟想着这里可能也有人来，也就短促而正经地说道：“……底牌的证据我留着，拷贝的备份已经上传到了网盘，赵不死你知道的……都回去下个备份吧，然后我会删掉……其他的信息我这两天熬夜作了整理……都怪那女神经弄得现在在学校被人关注得不行干不了什么……这是复印件。”

    他说着，从衣服内衬的兜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很好的纸。

    赵云楷接过打开。

    如果张明明在场，大概会看懂，这就是赵云楷复习地理时曾用过的，树状分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