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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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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迷茫无措最终还是得向前走啊。左郁在地上歇了会儿,认命地扛起背包挣扎着站起来,又开始向前进发。

    她的右手握着根约一米长的树枝,用它不断拨开前方遮挡视线的杂草。这树枝大概也是她这三天胡乱摸索出的最有现实意义的成果了,是她偶然间发现的。它的主枝也才一元硬币粗细,拎在手里没多少分量,却意外地坚硬。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旁枝削掉,又把顶端一头吭哧吭哧地磨尖了,做成了一把临时武器。**毕竟是钢的,分量在那里,她的手不能整天握着它。换了这树枝,不仅轻便,还寸长寸强。

    虽然对于一个战五渣来说,真遇到猛兽拿什么都一样。

    又走了大约两个小时。眼前的青草好像永远都拨不完,入目就是无穷无尽的绿,耳边只有自己踏草的单调沙沙声,穿插几声忽远忽近的虫鸣。

    左郁近乎机械地向前走,这样不知道终点的长途跋涉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力,心里的坚持很容易松懈,她走得久了,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股劲勉强支撑着。

    这超长的三天里,她干得最多的就是走路,找吃的,找喝的,找排泄处,能劳动的只有自己的一双腿。她还算有点心得,走路时想点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就感觉不到腿上酸涨了。眼里的景色半天都没有变化,她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嗅觉和听觉上。

    深吸一口气——草香很浓郁很好闻,最新鲜的汁液被太阳热辣辣地蒸发了出来;空气很清新,带着点暖暖的土腥味,十足的原始风情;自己领口透出来的微微汗味,谈不上好闻,但是带着健康生命的气息。

    侧耳听一听——虫鸣有一搭没一搭,懒洋洋的,因为还没到虫子们热闹的夜场;草叶树枝在风里相互摩擦的沙拉沙拉声,是亘古不变的神圣音乐,永不停歇;这片草地实在是太大太密,自己不算重的脚步,竟似有微微的回声……

    ——回声?

    转眼间,左郁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死死地捏住树枝,尽量保持着原来的步频向前走,同时头微微地侧向一边,眼珠拼命地挤在眼角,尽可能地用余光搜索着身后的草地。

    没有。另一侧,无尽的绿,没有。

    左郁的精神高度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双耳上,毛细血管的充分舒张让两只小巧白皙的耳朵透出了粉色。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竟然真的让她在密集的草叶沙拉声里,分辨出了脆嫩草茎轻轻折断的声音,右后方。

    左郁凛然。

    脚下的这种草虽然多汁,但它们的柔韧性并不差,她踩上靠近根部的草茎,绝大多数都只是弯下去,并不会折,除非是冒芽不久的脆弱小苗。而自己身后的家伙,重到足以踩断它们,而且步步有声,这说明,成熟的草茎它也能踩断。

    它的体型到底是有多大!

    左郁的后背悄然浮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飞速地想着可能脱身的办法,然后情理之中地陷入了短暂的绝望情绪中。

    一个体能一般的女大学生,如何能够从身经百战的原始猛兽的口下逃脱?

    一个简单的飞扑她就完蛋了。

    左郁吸了一口气,左手从包的侧兜掏出了那瓶防狼喷雾剂。虽然以她和野兽悬殊的实力差距来说,这刺激性超强的东西极有可能只是让野兽暴怒,然后把她几爪子撕成人肉碎片。

    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想活下去。

    她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鸟地方,孤独恐惧得要发疯,她也想要活下去;几天来时时刻刻保持警戒,一有风吹草动都条件反射地想逃命,精神极度疲惫,她也想要活下去;自从到这里之后都没有吃过饱饭,水分不足时只能捡一段大耳兔子吃过的不知名草茎,抿干它酸苦的汁液,她也想要活下去。

    燃烧吧,人类少女左郁!

    她咬咬牙,突然一猫腰,缩进了茂密的高草里。然后她忍着心痛把背包甩下,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是不可能逃脱的,只希望她活下来之后还能回来找到它。尖头树枝插进了皮带里,防狼喷雾剂揣进了裤兜里,左郁小心在草生长的空隙中寻找落地点,四肢并用地往左边快速爬去。

    同时,她立着耳朵,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那个大家伙发现她不见了,似乎也并不着急,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地面没有传来它奔跑的震动。不过它发现了背包,但是打不开它,就把它翻过来滚过去,里面奶糖的塑料包装袋不断传出脆响。这也让它更好奇了,玩得不亦乐乎。

    左郁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拐向了原来前进的方向,她并不敢放慢速度,在尽力控制喘息的同时,心里不停祈祷着她这个不能再蠢的脱身方案能奏效。

    说不定这大家伙就和地球上的食肉猛兽不一样,嗅觉不行,听力不行,视力也不行呢?

    左郁苦哈哈地想着,它那么喜欢玩背包,很有可能会把它拖回巢穴里。那没有了背包的她该怎么在这个还没看见人类文明的世界里活下去?来不及细想,她突然觉得地上传来一下轻震。她猛然吓得心口狂跳,觉得是它要追上来了,赶紧又转向左前方拼命爬行。

    这样四肢着地还一直向前的动作是很累的。左郁咬牙坚持,又爬了一会儿。可惜她不是热血漫主角,小宇宙一爆发就能毁灭世界,没过多久实在是手酸脚酸,气喘如牛,动不了了。

    好在爬的时候她没有再听到什么响动,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震动,大概是那家伙没有追上来。它怎么放弃的左郁不想知道,她一停下来,只觉得手掌痛得给力,整个掌面都给石块硌得没一块好皮了,指腹还起了几个水泡。

    她瘫坐到地上,整个人都累得软了下来。看看天色,已经是暖红晚霞满天,过不多久就要入夜了。而她现在不仅没找到住处没找到吃的,还把保命的背包给丢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傍晚的风有点凉了,吹在带汗的脸上带来了寒意。她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把汗,正打算歇口气,然后看看能不能绕回去拿回背包时,那追魂要命的微弱草茎折断声又轻巧地在她耳边响起。

    咔。

    咔。

    一声一声,由远及近。

    每一下都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她已然脆弱的神经上。

    左郁木木地站了起来,她真的爬不动也跑不动了。左手掏出了喷雾瓶,拇指按在喷头上,右手从腰带里抽出别着的尖头树枝,握在中后部,进入备战状态。

    她这辈子第一次动真格的武斗,就是和大型猛兽搏斗,这规格可是够高的。她自嘲地想着,膝盖还是忍不住打抖。

    左郁用舌头抵住一起打抖的牙关,侧耳努力地分辨声音的方向,并踮起脚尖,想要从草甸里找出来物。

    似乎是没听到左郁的下一步动作,那大家伙也停下了步子,细微的草茎纤维断裂声又消失了。一时,郁郁葱葱的巨大草甸上回荡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沙拉沙拉,无数的草叶翻卷摇动,虫子们约好了似的一齐泯灭无踪,再没有别的活物的动静。天上也空荡荡的,夕阳昏黄暧昧,傻白的云朵染了橘红缓缓飘动。

    暴风雨前的宁静。

    死囚最后的晚餐。

    沙拉沙拉,沙拉沙拉。

    左郁依旧微眯着眼睛搜寻,神经紧绷。

    接着,她看见了令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就在前方十几米开外,一个生物从绿海中缓缓站立起来。

    一人高,一人半高……

    最终定格在两人高,三米五的样子。一层楼的高度,站在那里就像一堵断墙。

    逆着光,她只能看清它的轮廓像是一头熊,只不过,比她所知的任何一种熊都大得多。它看起来体型健硕,毛发干净蓬松,隐隐能感觉到它肌肉中蕴藏的可怕力量。能健康地在大自然中活下来,它的战斗力一定很强。

    而且,它全身都闪烁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并非夕阳镀上的颜色,而是它的皮毛本来就泛着金。这样凛然不可侵犯的颜色,昭示着,它是大地上的王者。它不屑隐藏,也无需隐藏。

    明明是绚丽而狂妄的金色,却让左郁一瞬间汗毛倒竖浑身发冷。左右手死死抓着的东西,在它面前简直就像是笑话,还是个冷笑话。

    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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