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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多年前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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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暗色幕帘阻隔了一室的中药味,屋内光线暗淡,和外面花草盎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李伯停在一幕帘前,嗫嚅了几次才说:“宁姑娘,我家老婆子被歹人所害,想必你已经听瑾儿说了,老婆子面相也被毁去,待会儿还请你——”

    “李伯,”宁沐秋打断道:“放心吧,我也听说珺姨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

    “那是那是,多谢姑娘了。”

    幕帘之后的药味更加浓重,呼吸间像是踩在药渣子上面,尽管如此,窗户依旧似紧闭着。一张普通的雕花木床上面靠坐着一位妇人,灰白的头发被一根乌木簪子固定住,发式虽然简单,但是整整齐齐不掉一丝,白底蓝花的上衣也是清清爽爽的样子。

    “珺儿,宁姑娘和瑾儿来看你了。”李伯上前一步,握住珺姨的手。

    宁沐秋听着一声“珺儿”,不禁浮出笑意,有时候,穷尽一生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有时候简简单单一句,就能知道到底有多爱。

    可是珺姨却面无表情的抽出手,之后才转过脸来。

    “珺姨。”两人皆是欢喜的叫道。

    虽然李伯先打了招呼,但是真正看见这张脸时,宁沐秋心中还是狠狠纠了一下,尽管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那些人究竟是有多歹毒,才能给一个女子这般的伤害!

    珺姨的脸上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伤痕就像是一条条蚯蚓爬上了面容,换做哪一个女子如此遭遇后还能喜笑颜开?

    看着眼前两个女子,珺姨抱歉的笑道:“两位就是宁姑娘和瑾儿姑娘啊,真是多谢你们能来看我,不过我这张脸,只怕是吓到你们了。”

    还不及宁沐秋和瑾儿说话,李伯不高兴的捧过珺姨的脸:“又说瞎话,怎么会吓到,你的脸是最好看的!”

    珺姨撇开脸,刚刚还有的笑意没有了,宁沐秋看到珺姨对李伯的冷淡,十分不解。

    “李伯说的没错,珺姨一点都不吓人,沐秋和瑾儿都很喜欢珺姨,”拉出躲在自己身后的瑾儿:“今日还是瑾儿提起说要来看看珺姨的呢。”

    不是姐姐你提出要来看珺姨的吗?我要是好意思不是早就来了?瑾儿不解的瞟了眼宁沐秋,见她使的眼色,立马明白过来。

    “瑾、瑾儿也想来看看珺姨。”虽然声音小如蚊蚁,但全室在场的几人还是听见了。

    宁沐秋想,至少还是有进步的,循序渐进吧。

    李伯则再一次奇怪的看了眼瑾儿:这丫头今日怎么了,平日说话做事跟个小豹子似的,这会儿像个小兔子。

    “来来,坐到这来。”婆姨伸手招呼瑾儿,李伯识趣的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看见宁沐秋疑惑的看着自己,黯然苦涩的笑了笑。

    “我听满福说起过你的。”

    闻言,瑾儿满目的欢喜。

    “他说,有个调皮的丫头,每天都是东闯闯西闯闯,让府里可热闹了,我那时候就想啊,什么时候可以见见这个丫头呢。”

    瑾儿还未褪去的欢欣僵硬的挂在嘴角。

    “他还说,瑾儿姑娘虽然会时不时的闯点小祸,惹点小麻烦,但是是个心性善良的好姑娘,虽然医术不精,但是会到慈堂里熬药,还会给穷人家的小孩送吃的穿的,也会时不时的打抱不平呢,瑾儿姑娘和我年轻的时候性子很像。”

    宁沐秋抱着手兴致盎然地看着瑾儿猴屁股一样的小脸。

    “珺姨和瑾儿性情相投,以后瑾儿可得多来陪陪珺姨才是。”宁沐秋在旁边附和道。

    珺姨拍拍瑾儿的手:“是啊,要是我能有个这么玲珑的女儿就好了,哪像我那呆儿子,养这么大,一年还说不准见不见得上一面,这就算了,这么大个岁数,连个儿媳妇都不给我带回来个!”

    宁沐秋看见瑾儿一个人扭捏,试探的问道:“满福可有喜欢的人?”

    李伯抱怨:“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好了,是骡子是马要拉回来我都认了,问他他说没有,说给他找门亲事吧他又死活不肯。”

    “也是,自己不行也得为父母考虑的。”宁沐秋摇头啧啧两声,欣慰的看向瑾儿。

    瑾儿收到宁沐秋的眼神,瞬间觉得不妙,果然——

    “瑾儿多好啊,说句不得体的话,我要是年纪大一些,就想要个瑾儿这样的女儿,性子虽然活泼了些,但是讨人喜欢不是?”

    珺姨一愣,认同的点点头,这边李伯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宁沐秋意味深长的说:“前不久,瑾儿还给我说,自己也到了待嫁的年纪。”

    李伯见鬼一样看着瑾儿:这些话是这丫头说的?脑袋坏了?

    宁沐秋巴掌一拍:“哎呀!您看我怎么只知道说不知道想了呢,瑾儿和满福不是刚好,多般配的年纪多般配的相貌呀!”

    “宁姑娘见过我儿子?”

    呃————

    “我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看见李伯和珺姨,就能知道他长相绝对也是一等一的,对不对?”宁沐秋说完,伸出两根大拇指调皮的晃了晃,惹得珺姨噗呲一笑,李伯看见这笑,一时呆住:她笑了?他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这样的笑,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宁姑娘真是个欢心的姑娘,虽说我愿意,但是男婚女嫁毕竟需要两方父母的准许,况且,不知道瑾儿姑娘愿不愿意。”珺姨虽然看着宁沐秋,但话却说得是瑾儿。

    “那是,这种事也不急一时,我这人嘴巴快话也说的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来说媒的,哈哈。”宁沐秋看遍三人神色,上前一步蹲在床前,仰头看着珺姨,笑,“不说这些了,我今天可是来看婆姨的。”

    “好好,宁姑娘说的也对,就算再怎么心急,这事也不能随便的,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几人在屋内说了会儿话,珺姨估计是太久没热闹过,半柱香的功夫后就面色疲惫,扶了珺姨睡下,其余三人到院子里喝茶。

    “宁姑娘,今天真是谢谢你,除了满福在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珺儿这样笑过了。”

    “李伯,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问。”宁沐秋问。

    李伯无奈笑笑:“姑娘是想问珺儿对我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吧。”

    宁沐秋点点头:“要是李伯不想说也不用说。”

    “没什么,都是些陈年往事,当初痛彻心扉,二十多年过去,再痛的伤也淡了。”李伯望着天上两三朵云,断断续续的说起了往事。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鲁国富可敌国的白府里遭遇了一次暗袭,虽然最后暗袭的人都付出了比生命更惨痛的代价,但白家亦是伤亡惨重,其中就有珺姨,为了给夫人争取救援的时间,净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杀敌,可暗袭一方似乎也是倾尽全力,势在必得,派出的都是武林邪派的高手,珺姨以一敌三,终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候被敌人寻隙,撒下铺天盖地的暗器,等李伯等人赶到时,珺姨躺在血泊里已经辨认不出原形,当时珺姨服侍的夫人请遍天下名医,也只捡回珺姨的一条命,她永远只能躺在床上了。

    “可是珺姨为什么会对你冷淡?”宁沐秋相信关键绝不在这里。

    李伯握背的手一颤,茶水撒了出来:“哎,那天我去送一位朋友离开,发生了些事情,珺儿她有些误会,可不论我怎样解释,她就是不听,但凡我说起那些事情她就会犯病,所以后来我也不敢再提,这误会再也解不开了。”

    原来是心病,宁沐秋看见李伯斑白的两鬓,如果不能解开误会,想必会抱憾终身吧。

    “李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事情原委,也许,我有办法试着去帮你们解开这个误会。”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就看淡了,说实话,我们早已经习惯这样,只要珺儿还在,每天可以同寝同食,可以和他说说话,我就挺满足的。”

    “可是珺姨她还在意,她还有心结不是吗?”宁沐秋提醒。

    李伯心中一痛,难过道:“我当然知道,可要是这心结好解,也不会等到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事情,珺儿就会激动,我怕她受不了。”

    “如果有办法,我们总要试一试,放心吧李伯,我会以最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过程中并不需要您的参与,这样珺姨也许就不会那样抵触。”

    李伯十分犹豫,他何尝不想解开这多年压在心有的误会,可若是要拿珺儿本就不好的身体做赌注,换得她的笑颜,该还是不该?

    宁沐秋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遗憾,等待他做决定。

    “我相信姐姐。”瑾儿看着李伯点头。

    “宁姑娘,那——”李伯郑重说道:“就拜托了。”

    宁沐秋点点头,看着天上白云变幻无形,心中暗自计划,前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矛盾,只有你没有找到的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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