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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章 胥渡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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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元年,三月初三,正值十里桃花相映红的初春时节!

    这日,淅淅沥沥的春雨润湿整个静安城的青砖瓦道。

    静安城的老百姓,没有被这烦人的细雨饶了兴致,而是满怀期待的站在静安城的主道上,立身垫脚的朝着皇城方向看去。

    “听说,卫大夫娶得是十三公主?”一人身着蓑衣,头戴斗笠,一双浑浊的青光眼看着皇城方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身旁一身形瘦弱的男子。

    身旁男子低头,掖了掖快要暴露在蓑衣外的凄白衣衫,透过破旧的蓑衣,能隐隐约约看到凄白衣衫上绣着一个囚字。

    瘦高男子没有应答青光眼的话,默然转身准备离去,却听旁侧有人接过高个男子的问话,道:“确是那卫大夫无疑,听说那卫大夫学问卓群,面容姣好,是靖安城无数大家闺秀的如意郎君,如今娶了那和硕公主,哎————”

    “我可听说,和硕公主本不想下嫁给他,是卫大夫使了手段才让当今皇上肯松手将最喜爱的妹妹嫁给他的!”前一人嘘叹一声,又一人凑上前来抢话道。

    “屁!那和硕公主虽说也是靖安一大美女,但一项清高自酌的卫大夫怎会为她所动,定是那和硕看上了卫大夫的才貌,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嫁给那卫大夫的。”不知道是谁站在了瘦弱男子的身后,用力一推将瘦弱男子推到了青光眼的身后,生气的反驳。

    瘦弱男子被簇拥而来看热闹的人排挤出去,青光眼看不过去,便想着去那些人理论理论,可被那瘦弱男子给扯住了衣角。

    “回去!”

    “可,燕子,你就不想确认一下么?”

    “师傅在等着呢!”

    “十三公主可是要嫁给那个人了,你就不想去见她一面么?”

    “随她去吧,我已经死心了!”

    “可是,燕子————”

    见瘦弱男子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青光眼便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看了一眼已至武陵桥的仪仗,便深深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瘦弱男子。

    武陵桥上,潺潺移动着数百人,两列军骑缓缓驶入桥的两侧,谨慎护着一顶喜轿入了桥端,轿子两侧随着两列身着华服的侍婢,与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不一样,这一数以百人的仗队竟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同寻常的送婚仪仗,让看热闹的人群感到诧异,他们停止讨论,皆都仰着头看着仪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咦!不是说十三公主很得宠么,怎么送婚的仪仗竟然如此冷清?竟然一个媒婆都没看见?”人群中有人小心议论。

    “嘘!”

    压抑的气氛,饶了看热闹之人的兴致,待那百人仪仗队穿过人群朝着宣武门的方向行去之时,人群才渐渐四散开来。

    有顽劣的孩童跑到街道上捡拾仪仗经过时散落的花瓣,发现那被花瓣覆盖的斑驳砖道上,一行清晰可辨的鲜红血迹沿着青砖道朝着宣武门方向延伸而去。

    宣武门的尽头,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宏伟宫殿,殿门正对着宣武门,穿过五经桥便能直入宫殿中央,此时的宫殿张灯结彩,两扇朱红大门徐徐敞开,从内匆匆走出一身着大红绣袍的男子。

    “卫大夫呀!卫大夫!”紧跟男子身后的,是一位腰圆肚肥的中年男子。

    肥硕圆润的身子极不利索的跟在男子身后,满头是汗的大声说道:“喜轿还未经过宣武门呢,你这么早早的出来迎接,怕是不好吧!”

    男子面额饱满,锋眼如鹰,恰是眼角那一点朱砂,平和一双眼眸的厉色,反而给凌厉的双眸增添了一抹魅色,鼻翼丰满,粉唇皓齿,一眼看去确属生性倜傥的翩翩公子。

    此时的他,双眉紧皱,一副焦躁模样,着实让人害怕,紧随其后的肥硕男子也是心有余悸,小心的唤道:“卫大夫啊,你可不能坏了皇家的规矩啊!”

    是这句话让男子匆忙的脚步放缓,他转身怒视一眼身后的男人,未发一言,继而抬步离去,肥硕男被那眼神给吓的两腿发抖,站在原地移不开步伐。

    “好你个卫子清,不就是仗着自己在皇上面前卖弄几篇破诗,得些宠恩么,哼,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自言自语到这里,肥硕男才露出诡异的笑容,继而像是得到什么利器般,鼓足了劲儿朝着那身着火红华衫的男子走去。

    喜轿穿过了宣武门,缓缓步入五经桥的桥头,本是一脸焦躁的卫子清,再看到那顶喜轿以后,面色便柔和许多,虽依旧有些心急的想跨出步子去迎接喜轿,但总归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破了规矩,于是便立在五经桥的另外一头,耐着性子等着拿缓缓行来的轿子。

    “过了今日,即便你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你也终归是我卫子清的人,即便你心中早有所属,但过了今日,就算外面有千千万的心头好,你却只能为我一人掌鞋!和硕啊和硕,莫怪我卫子清心狠手辣,只怪这世界养得起的也只有那心机重重之人啊!”驻立桥头,卫子清目光深邃,嘴角不经意的笑容,让追上来的肥硕男人心生疑惑。

    滴——滴——滴——

    鲜红的血水从喜轿底部的缝隙中滴落,落在五经桥的花岗岩上,散开形成一朵桃花!

    一朵,两朵,三朵………桃花遍地开放,然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凄美,华丽!

    “瞧,公主来了,公主来了,宫廷乐师哪儿去了,咋还不奏乐!”即便肥硕男对卫子清有千千万万个不喜欢,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做一个阿谀奉承的走狗。

    不知从何处传来轻灵悦耳的宫廷乐,古筝缠绵,长箫哀怨,却不是一贯宫廷乐的欢乐。

    这让肥硕男人一时皱眉,这么不吉利的乐曲怎会出现在卫大夫大婚大日,是宫廷乐师搞错了,还是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而此刻的卫子清没有注意到这些,待喜轿在五经桥桥头落下,他便毫无顾忌的走上前,不听任何劝阻的打开轿帘子,本是满怀欣喜,然,就在掀开轿帘的那一刻,面目瞬间苍白。

    烫红喜轿内坐着一个身着凤凰喜袍的女子,掩在浓妆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颊,眉睫黯然,双眼紧闭,即便是如此,那也能瞧得出这女子生平定是一个艳压全芳的美人儿。

    若不是那深深刺入胸口的明晃晃剪刀,以及浸染喜袍的暗红血渍,怕是很多人都不会将这女子看做一个已经没有温气的尸体。

    “那个人就这般得你的心?”卫子清眉头紧皱,一瞬双眸黯然,语气清冷的说道。

    轿内的话语,并未传至轿外,以至肥硕男一度怀疑卫子清是被和硕公主的美貌迷惑了心智,故而才呆了许久都未曾领公主出轿。

    “哼,李安燕,你送的礼物,我接受!”起身,卫子清伸手,瞥了一眼身后的肥硕男人,目光冷冷,如同惹了冰寒一般,刺人骨髓。

    肥硕男一时发怵,不置可否,见随侍在卫子清身旁的女婢已经送上绣球,这才明白卫子清刚才的表情,这才慌张着人让宫廷乐师换乐曲。

    得了绣球的卫子清,在众目睽睽下将绣球扯散,将那一方红绸缎裹在轿内女子的躯体上,随后将女子有些僵硬的躯体揽入怀中。

    “原本想要放你一条生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任谁都听不见卫子清的话,谁都听不见

    “燕子,你的伤?”

    草棚车内,只听得见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响,及此起彼伏的鼾声。昏暗无光的车厢内,横七八竖躺了几具穿着破旧的躯体,唯有车厢一角屈膝坐着一个瘦弱男子,在听到问话以后,才抬起头,答道:“不碍事!”

    “燕子,有句话四叔不知当讲不当讲!”

    躺在瘦弱男子脚跟处的是一高个男子,在听到瘦弱男子的回答以后,便坐起身,推了推旁侧壮汉的身子,与瘦弱男子坐在一起,说到。

    “嗯!”

    “其实,这次你能出狱全托和硕公主的福,若不是她答应嫁给”

    “我明白,若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是,我与她,连放在一起谈论的资格都没有!”

    “身份这东西,若是不在乎了,也不是个事儿!”

    “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而是我与她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说卫子清么?哼,那种狗仗人势的奴才,只要我童伯牙还有一口气,必会让他永无宁日!”

    “呵呵,四叔不必事事较真,还是先想想我们如何度过这几日吧。”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嘶鸣,紧接着草棚车颠簸几下,车厢内的人儿一下全部给震醒了。

    处在惊魂未定状态的他们,正想去看看外面出现什么状况时,车外便传来一声唤:“李安燕,可在车内!”

    果然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归还是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到这话,李安燕面目淡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车厢,被唤作四叔的高个男子,在看到这一变故以后,便急切的追出草棚车外,还未跳下马车,便听到车外传来凄惨呐喊:“卫子清,即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天和元年,三月初三,乃黄道吉日,却也是诸事不宜之时!

    第三日,西山皇家墓陵重开了一座墓室,与墓室外的富丽堂皇不同,这仓促建成的墓室内,都是粗粗垒砌的砖石,未有任何随葬物,只有偏室堆放一座极为华美的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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