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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庭雨初霁风瑟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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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现这个想法后,蒹葭自个也被吓了一跳,虽然最近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她左右,但是也不至于灵魂附体、前世今生,慢慢调整心态,先将此想法压下,待看接下来又会发生何事。

    蒹葭对男子点点头,不知何说。男子本背对着走在前方,见身后没有回应,便转头来看,蒹葭杵在原地茫茫然。男子关怀走近,双手温暖的抚在蒹葭肩头,蒹葭吓得后退两步,又见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男子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蒹葭看眼前熟悉的面孔穿着奇装异服,而且他竟又是个陌生人,心中难免扭捏万分,只低着头不敢看他。男子关心走上前搭了搭蒹葭的额头,蹙眉道:“你并没有发烧,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

    她苦涩回说:“我……我……我没事啊。”

    男子见蒹葭结结巴巴,迟疑片刻,不欲多说,若怀心事的妥协道:“没事就好,那你先歇息,我就不扰了。”

    蒹葭小心点点头,目送他离去,男子无奈叹息一声合上门。

    而后几日,蒹葭皆是呆在大殿里,那长得像祁呈的男子也没来找过她,屋外有人侍候,打点她的起居。蒹葭也趁着侍女进来服侍的时候弄清楚了原委:伊楼六孤和长得像祁呈的谷淇诺原本是蓬莱国的使臣,蓬莱国王一心欲西天成佛,二使臣便不远万里出使西域求取《楞严经》。

    “《楞严经》是佛教上的一部极重要的大经,可说是一部佛教修行大全,其包含了显密性相各方面重要的道理;在宗派上则横跨禅净密律,均衡发挥,各得其所;在修行的次第上,则更是充实、圆满:举凡发心、解、行、证、悟,皆详尽剖析开示。”

    而听小道传闻,谷淇诺是故意将伊楼六孤丢弃沙漠,但至于为何,有人猜测其一可能六孤心系谷淇诺,男方却深恶之,遂欲抛弃。其二谷淇诺野心勃勃欲独吞《楞严经》得道成佛,又惧伊楼六孤坏他好事,本欲直接将六孤杀掉,但顾其蓬莱同行的一路人马,遂而使计将六孤遗弃。

    蒹葭也猜不透之间的纠葛,只烦心于这些纷纷扰扰。

    这日从天竺过来的一禅大师欲在般娑羽哲寺传经讲佛,城主石敬涸邀请伊楼六孤与谷淇诺一同听讲。

    早间有侍女手托五彩珠镶铜盘,盘上放着一青黑色的棉绸流云衣,蒹葭换上后又随着低眉顺目的侍女出了殿门。

    般娑城北接焉耆,南临楼兰,地处祁连山脉最西端,又有葱玲河穿城而过,非上无飞鸟下无走兽的荒凉地,蒹葭出了宫外,便有头裹纱巾,身穿石榴裙的姑娘侍立两旁迎蒹葭上轿,一路上蒹葭见房屋皆为黄土夯建,两旁有商人吆喝,卖的是珠宝,颜料,丝绸等物,客栈也是简单搭建,搭棚挂帘为喝茶的人儿暂避阴凉。

    马驾走了一会遂又停下,蒹葭在闷闷的轿子内有些发热,她始终记得这是在梦里,可这感觉确实打实的真,一侍女撩开挂珠穿金帷幔说了几句,蒹葭看见不远处的低矮山坡上巍峨耸立着一着磅礴寺庙,想来应该是羽哲寺了,她被扶下马驾,心头不知所措,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席公众场所,并且是主邀嘉宾,难免紧张,给心底鼓鼓气后,继续向前,没行几步就见另一马驾停在了她身前,驾中走下一人,同她穿的是一般形势材质的衣裳,那人正是同被邀请前来的谷淇诺。

    蒹葭看着谷淇诺,实在不能将他和祁呈联系起来,一个刁泼顽皮,心思单纯,一个神情不一,阴气沉沉,她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很远,很难读懂。

    谷淇诺堆笑走来,道:“你来了,一同进去吧。”

    蒹葭虽来到般娑城多日,但总觉得她是在梦里做客,因而小心翼翼,深怕遭遇不测。她对他艰瑟的点点头,向矮坡走去,

    般娑城主石敬涸已在寺中等候片刻,皆座僧人穿着红褐的袈裟神色谦和坐在大殿之上,排作十三列十三行,一禅大师则坐主位,桌旁放着经书念珠。蒹葭随谷淇诺走进其间,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一僧邀二位走至跟前,两人朝城主、大师行礼后方才就坐副位。所幸,城主与大师都面目慈祥,并未在人多的场合多对她说什么话,蒹葭也捏紧手掌,逼迫自己适应这种大场合,逼迫自己表现一个使者该有的神色,就当这只是一场梦,即使梦再糟糕,她也有回去的那天。

    这是第一次,蒹葭见到如此恢弘的场面,一禅大师在座上析经,座下一百六十九位僧人合念六字箴言,那声音穿透世俗凡尘直击灵魂深处,似醍醐灌顶的觉悟,又似涅槃重生的透彻。那众合之声是敲击的金钵扣着心脏声声呼吸,重未有过的震撼,重未有过沐浴的神圣。

    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的蒹葭在铮铮经咒中放松心情,她转过头看着谷淇诺听得入神,早已沉醉其间,不免又想起因他想自成佛祖而意图杀掉六孤的传言,心下一凛,不去多想,转念又认真的听起讲经来。

    讲经持续了一个上午,待正午时分终才散场,僧人依序散去,石敬涸也随众人走下,谷淇诺犹疑的出了殿门,诺大的经殿独剩一禅大师和蒹葭二人。蒹葭万般不解一禅大师为何独将自己留下,刹思间,就闻他唤了自己的名字“蒹葭”。

    蒹葭本正向他走去,听他一张口,五脏六魄都在颤抖,电光火石间,她忽而感觉自己在孤秋园的床榻上挣脱了一下,但一睁眼又回到了经殿内,她急切跑去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叫蒹葭?!”这个陌生的国度竟然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她忽觉亲切至极,这么多天来不明所以的她终于触到一丝曙光。

    一禅大约五十来岁,脸上略带皱纹,眉目良善,气定如水,他淡淡道:“此虽梦中,但你并非今世之人,只因一劫,你才来到这里。”

    蒹葭忽问:“劫?什么劫?”她忽而又想起长留阙里的那位仙人也说她是遭了“劫”才会飞到天上,此时一禅提起让她大骇。

    一禅淡淡道:“就是你见过的那把杏花匙。”

    “杏花匙?它怎么会是我的劫?”蒹葭很难想到那把钥匙竟会是多日作祟的源头。

    一禅轻轻淡淡:“如今天下人都为《楞严经》争得头破血流,岂会知道楞严经却非成佛之本,藏于其间的杏花匙才是卸除凡资,羽化成佛的关键,谷淇诺是祁呈的前世,伊楼六孤是你的前世,有一仙人废尽毕生仙资将你送于轮回,就是为了让你堵住劫难,以免后世不慎。”

    “后世不慎?那是什么?”虽然她与祁呈前世今生的想法已经猜到过,但仍是不敢相信。

    “就是在不久之后你所爱之人皆会离你而去,你所恨之人将会治你生不如死。”一禅眉目下垂,眼底沧桑,尽是不忍众生苦难的凄凉意。

    蒹葭不耐多想她爱恨之人,急问:“那仙人与我又是什么干系,他为什么非要送我轮回?”

    一禅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蒹葭若有所失,可她心里想着那仙人会不会是长留阙中的白袍仙人,既他不可多说,转问:“那要如何做才能堵住那劫?”

    “不过多久谷淇诺便会找到《楞严经》,按照前世,他取得杏花匙后便会修法成佛,你只需在他之前找到杏花匙将它送回蓬莱国便可万无一失。”

    蒹葭惊疑道:“他为什么不可以成佛?”

    一禅忽然顿住,无可奈何若怀叹息的看着蒹葭的眼睛不道一言:“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走吧,我不会在般娑停留太久,明日便会返回天竺。”说完一禅起身合什行了一礼,逶迤着褐红袈裟离开。

    待一禅行去,蒹葭还惊恐着一禅看她的眼神,若淇诺是祁呈的前世,而祁呈的杏花匙是在蓬莱仙道求得的,那今生的淇诺既然已经求得杏花匙,为何它还会出现在蓬莱岛呢?前世的结果不知,今生的结果不知,没有可亲之人,遍地布满荆棘,生性既已脆弱不堪,现世又孤苦无依,她看着诺大的经殿,弥漫檀香的雕壁,泛着斑驳火光的漆金油台,挂着白幡的石岩,还有那低眉善目的菩萨安详俯瞰,浅浅微笑。到底是怎样的结局需得拯救,在她沉睡的今生是否又密谋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蒹葭若有所失的回到寝殿,在殿外他望见谷淇诺正在等她,见六孤回来,淇诺欣喜走来:“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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