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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庭雨初霁风瑟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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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心底冷笑,一点也看不出眼前人的深度,先不管他为何偷进园子里来,自己也懒得跟这人多聊,遂而将手里的杏花钥匙放在他手里,道了声“还你”便欲离开。

    祁呈,琏子皆吃惊的看着手里的杏花钥匙,料想方才一定是落在她园子了,可是她又如何知道这钥匙就是自己的呢?遂连忙将她反手拉住,蒹葭手臂一扯,转头嗔道:“你干什么?!”祁呈将手里的杏花钥匙放在蒹葭眼前,眉头蹙道:“它怎么会在你那?”蒹葭挣脱他回:“你逃跑的时候落下的。”祁呈道:“那你是在我逃跑前就认出了我,还是看见了这枚钥匙才认出的我?”

    蒹葭看着祁呈以质问的语气审问她,难免生气,但又想着自己的确是因为看见了梅花钥匙才认出了他,但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告诉他是因为梦告诉她的?这次蒹葭倒被问住了,吱吱呜呜,说不出话。祁呈见她为难,自己也不为了是故意刁难她,本想作罢,蒹葭倒问:“你这么着急作甚,不过是一把钥匙,也需得你在乎?”

    不提倒好,一提,祁呈心眼就悬到了半空,想想都吓得一身冷汗:“这可关乎我的性命,幸好是你拣着还回了,不然我可得死!”

    蒹葭心下骇然,果然与她所梦一样,但又半信半疑嘟嚷着反问:“就这一把钥匙还将你性命夺了不曾?”

    祁呈瞪大眼睛,如若硕大圆果,十分认真的解释说:“你可别不信,这是我出生前,爹爹去蓬莱仙岛求来的,说是本就为我而存,它在我在,它亡我亡。”

    蒹葭听闻,寒毛惊炸,瑟瑟发抖,虽现实与梦境相差毫厘,但听到真相时,仍是不敢相信,她忽而全身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祁呈,祁呈以为自己说错话光将蒹葭吓到了,后悔不已,忙笑着解释道:“呃……我可没有吓你的意思,真的没有……你可别哭啊,哭了我可不负责的……唉,我再送你一礼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给我说,只要是我有的全给你……唉,怎么又不说话了,我是认真的!!”同时间,祁呈俩手指发誓样的举在半空,蒹葭本沉浸在梦中,但见祁呈又自作多情的大话一篇,面无表情的看了,只道:“神经病!”说完,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

    祁呈和琏子被蒹葭惜字如金的三字甩了脸,琏子不可相信的目睹了他伟大的公子竟被人嫌弃,心中愤懑不平,指着蒹葭的背影“你……你……你……”

    看着檐外稀里哗啦的大雨,因心底顾虑,祁呈忙扯回蒹葭的手臂,琏子见势立马收敛如若无事。祁呈道:“你就这么着回去啊?”

    蒹葭静静的用反问的眼神看他,一把伞,顶着雨,走回园里,有何不妥?

    祁呈笑嘻嘻的松手解释道:“我是说现在雨太大了,不如先进房里坐坐,等雨下小了你再回去?”

    蒹葭毫不领情,调头走开,祁呈在身后一脸苦色,若她真想走,他又有什么办法将她留住?只见蒹葭走了两步便又停下,祁呈满心期待,以为她想开了,只听蒹葭冷冷道:“你的玉,我会还你的。”接而就真的走了。祁呈心寒的看着她细弱柳枝的身子在雨里摇坠,那么娇小,倔强。

    看着蒹葭渐行渐远的身影,琏子在一旁忽道:“公子,这三小姐可真是个怪人。”

    祁呈傻傻的看雨中的蒹葭,淡淡道:“你也觉得她与众不同是吧。”琏子想着要解释:“不是,我是觉得她……”但又瞧见公子那副痴迷的样子,想是无药可救,遂也不再多说。

    蒹葭一面任风摧残,一面又想着那似真似假的梦靥,不寒而栗。

    若说第二个梦魇已经兑现,那么第一个又是何解呢?仙人、长留阙、杏花尽处,九重高阶?想着走着,蒹葭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是着了凉,浑身发烫,又似乎天旋地转,不过几步路就躺倒在雨泊里。

    醒来后已经是深夜,画儿端了药杵在一旁,房间里暖着苦涩的中草味,黄晕的灯光在时断时续的吹拂下闪烁不定。

    画儿道:“小小姐,你醒了?”

    蒹葭疲惫的从床上坐起,画儿立即过来搀扶,拿了枕头靠在小小姐的背后。

    蒹葭半虚着眼,脸色苍白,想起方才不省人事的倒下,便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画儿道:“是祁呈公子冒着大雨送小小姐回来的。”

    蒹葭想了想,从离开祁呈的屋所到倒下时,也不过十几步的路程,他定也是看的见了,自己这样对他,他却热心的帮助自己,突而间心底竟也有点过意不去。

    画儿携了药一口一口喂着蒹葭,画儿道:“这药也是祁公子派人拿来的,他本想请大夫来替小小姐瞧瞧的,我担心着小小姐的病状被他听了去,才找借口回绝的。”良久后,蒹葭才点了点头。

    半月前,蒹葭胸闷难忍,画儿专门向管事支了些碎银请郎中来看,不瞧到好,一瞧还真瞧出些许病来。说是除了普通的发热感冒外另有体质虚弱,阴阳气血亏虚,木气不得畅达入内,遂又外邪入侵,日久未愈而致内舍于心,气滞血阙,归根结底便是心疾。若是这常淤心头之事不得以解决,怕是难过二十岁。

    画儿听了这话只是在一旁啼哭,蒹葭倒若无事的枕在床头,喝她“尽只知道哭哭啼啼,我的病我自个还不清楚,怕是二十岁都算长的了,只消明日就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画儿心疼小小姐,但她困在病中不能自救,也没人能解她心疾,但只将这念想留给命数,求也落个好结局。

    蒹葭见画儿又想起那日的事,不想气氛压抑,顿了顿,道:“明日,六姨娘就要走了?”画儿回回神应声说是。蒹葭心中五味陈杂又道:“你去将我绣了一月的芙蓉丝巾拿来。”画儿去橱柜里取,她一直瞧着小小姐起早贪黑的绣,一针一线俱是注心凝神,却不知道这丝帕是送给谁的,也值得她去费尽心思。丝巾放在一个精巧的楠木匣子里,温润凉泽,若至珍尚宝。她将匣子递给蒹葭,蒹葭轻轻打开,看着里面一方小小的丝帕,那泪又开始在眶里打转了,她收敛心思,不忍再顾得将盒子闭严,递与画儿。她道:“这是送给敏瑟姨的,你记着在明早之前交给六姨娘。”画儿这方明白小小姐的勤苦用心,点头应了。

    良夜,梨楣窗户前映着冰冰凉的月光,那流淌的水波,再不似从前。她坐在高高的房檐上和着四叔叔笑语绵绵。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更漏子》

    翌日一早,画儿将小小姐吩咐的楠木匣子递于六姨娘,就见其并着丫鬟麼麽们出府去了。

    东边的厢房外树木山石,楼台檐舍,碧水清波在侧,石头砌岸沿前。

    向着青松撒花软帘里进去,二面通壁,镂空的凿花金架屏摆放其间,贴壁上镶琢木架,其上放着玲珑剔透物件,房内碧光灼灼,辉辉霍霍,白玉雀卵石又在岩上雕琢,锦笼纱罩,耀若明霞。

    其间有一男子,双手枕在脑勺后,心思沉沉的躺在竹榻上,翘了一二郎腿,直看着天花板想事。另一男子悠闲的坐在桌子旁啃水果,见那人半日也不吱一声,便说道:“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两日药就好了,公子费什么心呐!”

    祁呈心神恍惚,闷闷不乐,顿顿只道:“她呆雨中那么久,那能不遭罪一阵!就昨日的事,我要不是遗了那浊物在她园内,她也不至于发热感冒,这事我也有责,能不费心?”

    琏子大啃一口果实,吃的汁液四溅,边嚼边道:“这也不是公子你故意的,况且谁没个感冒啊,就是公子自己感冒着也不见你忧心忡忡,只怕公子您念着蒹葭姑娘的感冒,魂魄都散了几层,也没得个好处。”

    祁呈反手撑在榻上,仰头忽问道:“你倒是说我需要什么好处?”

    琏子见公子半日也不消咕一句话,这会子倒起了精神,不免贫贫道:“公子对我说实话,你岂是对那蒹葭姑娘有意?若是有意,直去探望就罢了,犯得着在房里犹犹豫豫。”

    祁呈早已摸透自己的心思,也不讶然琏子这问题,只随了心闷闷道:“有意又如何,她都说要将那玉还我,定是不喜欢我的,我若三番五次去扰她,道是自讨没趣了。”

    琏子一副精通的样子遂又说:“这就是公子你的不是了,想蒹葭那捧在手心里就恐化了的姑娘,就是需得公子你多多去扰她,把她扰的常呕你气了,也就对你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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