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是愉快的洗碗时间，在墨尹兮摔碎了两只盘子一只碗后外加差点被菜刀剁掉一只脚指头后，吴九无奈地将他轰出了厨房。

    看着他撅着嘴一脸的委屈地走出去，吴九好笑地摇摇头，将手中的盘子放进洗涤槽。

    洗洁精的白色泡泡散发着柠檬的清香，很有家的味道。

    这样的感觉，吴九已经有近四年没有感受过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八月的明月高悬，亮得遮盖掉了天幕上的星星，海风带着夏天最后的一点热气吹过窗台，夜色正浓。

    ……

    吴九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墨尹兮正靠在床头上看电视。吴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夺过他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洗完澡真口渴。”喝完，还不忘满足地长舒了口气。

    “喂！要喝自己去拿，干嘛喝我的？”墨尹兮不满地从他手里夺回饮料罐，不过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两滴残液。

    吴九伸出双臂垫在脑后，很惬意地看着电视，“你去拿的时候顺便也帮我拿一听冰啤酒过来。”

    “哈？”墨尹兮张着嘴看着他，“你还真不客气，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呀？”话虽说得不情不愿，可还是站起来去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两听冰镇的啤酒回来。

    吴九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啤酒，慵懒地说了声“谢谢。”

    “这么没诚意的谢谢不说也罢。”墨尹兮没好气地回道。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看着电视里的特工和凶手们斗智斗勇。

    “小九，你是怎么遇到你的养母的？”墨尹兮突然问道。

    “怎么遇到的吗？”吴九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着，“与其说是遇到的，不如说是偷到的更贴切些。”

    “啊？”墨尹兮有些吃惊，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的啤酒顺着嘴角流到了唇边。

    “嗯。”吴九伸出手指帮他擦去了酒液，头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说：“我从小就被遗弃在了孤儿院，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只知道是在九月的一个晚上，外面正准备下起大雨，修女起床检查门窗是不是关好时在门口发现了我。

    据捡到我的修女说，那天她根本没发现我，只是检查了门已经关好后就准备离去。可刚一转身就听到门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才赶紧打开门，这才发现了被放在门外的我。她说那天的雨特别的大，温度也特别地低，如果那天我不是在她还没走远的时候就大声啼哭的话，搞不好我连那天晚上都挺不过去。

    所以她说，像我这样从还在襁褓里就已经具有危机意识的小孩，以后一定能成就大业。但是实际上，在我5岁的时候，我被一群比我大一些的小孩子带出了孤儿院，和他们一起混迹在街头。而我的妈妈，就是我偷盗生涯中的第二个目标。

    当时我已经成功地偷到过一个中年女人的钱，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所以在我将手伸进她的皮包里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抓住。而且非但抓住了，还被横放到腿上打了一顿屁股。

    说起来那顿屁股并不太疼，但是自尊绝对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发了疯般想要反抗那个女人，最后却像被抓住的小猫般被拎着领子带回了孤儿院。从那天起，我就成了那个女人的养子。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就算是生着病，她也会坚持着给我做饭、给我削水果。明明自己还在感冒，可还是因为不放心而整夜守在发烧的我的旁边。

    过了些日子，她怀孕了，我那时还不明白怀孕是个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她开始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最后她终于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照顾我了，她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就对她说，别哭，我来做饭就好，我可以学。她那时候愣愣地看着我，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那样子怎么说呢，就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一样，呵呵，真的就是那样。

    她带我去了一座很漂亮的大宅子，里面有两位叔叔，后来他们中的一位成了我的舅舅，而另一位成了我的师傅。我们在那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妈妈生下了弟弟，她给他起了个悲伤的名字，叫吴殇。妈妈总是用很忧伤的眼神望着弟弟，我想，如果可以她或许真的不想见到他。开始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仔细地比较了一下，弟弟长得和妈妈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妈妈从那时候起身体就变得更差了，虽然舅舅派了个保姆专门负责照顾我们的起居，但我都情愿她更多地去照顾妈妈，她看起来太可怜了，明明吐了九个多月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生出的孩子，偏偏长得和抛弃她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于是我便开始学着照顾吴殇，等到他开始学习说话的时候，他第一声喊的居然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吴九闭起眼沉浸在回忆中，半晌后他睁开眼，“墨尹兮，你知道吗，在你这里的时候我总是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家里。就好像是不论经历了怎样的挫折，但好像只要回到那里，就什么都可以不用怕。因为总有人在等着你，等着你回家……”

    他转过头，就见到墨尹兮已经睡着了。已经喝空了的啤酒罐还攥在他的手里，他的嘴唇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鲜红欲滴。

    吴九摇摇头，俯身拿掉了他手中的空罐子，又扶着他躺好，过程中肌肤与肌肤的接触让他有些发烧。

    他伸手帮他拂开了粘在脸颊上的长发，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

    “兮，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呢？”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笼罩着他，他唇上水润的触感诱惑着他，他再一次俯下头，这一次，是一个长长的吻。

    沉睡中的墨尹兮发出一声不满的呢喃翻了个身，吴九只能放开他，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他拿起烟和打火机习惯性地往阳台走去，刚走到帘子前就停住了脚步。他不能走出帘子之外去，他甚至不能拉开窗帘，他不能让人发现他在这里。这不仅会给他自己带来危险，还会给墨尹兮带来危险。

    他颓然地躺倒在沙发上，烟雾缭绕中他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世界这么大，可他却注定了只能缩在黑暗里，也许直到死也不会有回到阳光下的机会。

    但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等家人归来的希望。他走到酒柜前翻出伏特加和酒杯，一杯一杯地喝起来。

    许多人的脸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像是许多年前的幻灯片。

    “小殇……”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或许真的是有太多的话想说，而所有的话被浓缩成了这两个字时，这两个字就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一般。

    “小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呢。”墨尹兮从卧室中走出来，光从他的身后射来，在他的身周映出了一个金色的轮廓。

    吴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他的面前。

    “小殇，你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捧起墨尹兮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辗转流连，轻抿慢吮，却没发现怀抱中的人早已僵直了身体。

    墨尹兮的眼眸隐在黑暗中，有着吴九没能察觉的伤心和怒火。

    他任由他抱着，任由他的唇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可是心中却始终一片冰冷。

    在他的手往他的身下伸去的时候，墨尹兮抓住了他的手，抱起他轻轻放回到大床上。手抚摸过他光滑而细腻的肌肤，他的脸因为异常的热度而涨成了淡淡的粉色，就连身上的肌肤也呈现出樱花般的淡粉色，漂亮得让人沉醉。

    比女人还秀气的脸，比女人还细致的肌肤，比女人还轻巧柔软的身体，却装载了一颗男人的灵魂。这究竟是应该自豪还是该悲哀？

    墨尹兮沉默地望着吴九，看着他微张的红唇，看着他时不时蹙起的眉，听着他诱人的*吟，让他的欲~望在自己的手中释放。

    高*过后的吴九无力地揽着墨尹兮，眼神迷离地寻找着他的唇。

    墨尹兮别过脸，帮他清理完毕后站起身走进洗澡间默默地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等到回到主卧的时候吴九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他帮他盖好被子熄了灯，独自走进客房倒在床上闭上眼，却是怎样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