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列威曾经在队伍里只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存在，前有彪悍人生不解释的大陆第一魔导士，后有脚力雄厚如山震惊斗兽场的红发女孩沙沙，中间的离央和法利虽然看起来弱爆了，但是一个是队伍的主干，一个是队伍的军师，委实，他也起不了作用。

    直到此时，众人才突然觉得，原来武士大人是如此的伟岸可靠，强而有力。

    从营子出来后，众人看到列威回来路上倒着一干等捂手哀嚎的汉子，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问问他们，莉莉找到没有。”离央当下把威吓人的任务交到列威身上。

    “没……没有！”还不等列威去问，倒在最近位置的人就急忙忙撑起半个身体回答他们了。想来是列威的暴力真的吓到了他们，他可不想另一只手也废掉了。

    离央扬着眉，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列威，一脸崇敬。“那我们也去追吧，以莉莉的脚程，还有那个布娃娃伤人的程度，她应该跑不远，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

    “分头找，注意鞋印，她穿着我的鞋子，鞋印很明显！”

    言罢，离央转身就向营子后的林子走去了。众人分散开，夏凡尾随着离央而去。

    在走进林子没多久后，离央的步调突然慢了下来，然后站住了，回头看着已经渐渐散远了的同伴，然后目光落在远去的白袍背影上。

    “夏凡，隐身。”她把夏凡招呼过来，轻声说，“跟着法利走。”

    夏凡愣了愣，听话地隐了身，但是脸上带着不解的神色。

    离央拉过他的手悄悄跟在白袍背影身后，看到那人侧了侧脸，轮廓分明的脸上露着笑，正在用指腹戳着帽兜里沉睡的小白鼠鼓鼓的肚子。

    “莉莉本来就是要找他的，她不信我们，不愿让我们知道一些事。在她还没有脱离险境前，她必须找到法利帮她。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找人，她会自己出现的。”离央一边走，一边给夏凡解惑。他们离法利不远，但因为隐着身，法利并没有发觉背后有人跟着。

    对于离央的判断，夏凡从不反对，默然地点头接受着。

    法利越走越深，几近进了森林的最深处，那里有一片湖，碎花裙的女孩就蹲在湖边，手上拽着布娃娃的一只脚，把它放在湖里洗。

    听到脚步声，她不慌不忙地抬头朝法利望来，法利咦了一声，依旧淡定地笑了起来，“找到你了。”

    “是我在找你。”莉莉低声说，“林子里有阵，被邀请的人才能一路畅通。”

    她的声音轻轻扬扬的，一如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如果不是认识她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姑娘迷路了。

    “你说我能帮你，那我能帮你什么？”法利不急不慌地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抓着布娃娃的手，血痕累累，是被布娃娃的电流割出来的。

    “这个娃娃……被光明魔法封印了，只有神明大人你才能解开。”莉莉说道。

    “你费劲心思，只是为了拿走这个娃娃？”法利觉得有点好笑，“我当初在泉水边给你的金币，都足够你买十个娃娃了。”

    “它不一样……”莉莉摇摇头，“它不一样……我必须带着它，否则……”她抬起头，看着法利的眼睛里竟是死灰一片的，就如同布娃娃用纽扣做的眼睛，毫无人气，“否则我会死的。”

    法利不由地怔住了，漂亮的翡色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是在惊叹还是哀叹，总之他有点了然地叹出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被做出来的啊……”

    “果然只有神明大人看得出来。”莉莉随即又沉下头，“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你知道神殿吗？”法利没有答应她，却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知……知道。我经常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莉莉只有老实地点头。

    “你不知道。”法利却突然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神殿是正义的使者，神的小伙伴，竭尽所能帮助穷苦的人，为人类行罪之大义，天之大善。可那不是神殿，那只是你们的信仰。”

    “信仰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高深莫测地叹出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莉莉，像一个父亲在看自己憨傻的孩子。

    隐身的离央却在咬牙切齿想过去照着他的脑袋抡上几拳。装逼不要盗版好吗？这么高冷神秘你在忽悠谁呢？

    不过显然莉莉被忽悠了，“那……神殿是……”

    “他们，只是为了铲除这世界的异数而存在的组织，他们不是神的使者，他们是神的刽子手。”法利沉沦着清越的声音，龙钟般的嗓音突然在水上荡起了波纹。

    莉莉一愣。

    离央也一愣。

    她们都算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异数了吧。

    “你说我是神殿的神明大人，那么我是要帮你呢？还是铲除你呢？”法利眯着眼睛，高深一笑。

    莉莉被骇住了，尽管眼前这人一脸温和笑意，但是她还是不由地浑身发冷，“你，你不会帮我……你，你独自一人，你是来杀我的……”她边说边连连后退，一脚踩进了湖水里。

    “倒不是个全傻的。”法利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真的是来杀她的。

    “可是……我没有害过谁，我，我没有罪啊。”到此刻，莉莉还死死拽着布娃娃，仿佛拽着自己的命。

    法利悲怜的表情将那张绝美的脸映得跟神祗一样唯美独一，轻叹声自他喉间发出，犹如寒气吐露，“有一些人，存在着，便是一种错误。你可知？”

    离央被他的话深深镇住了，握紧身边有些冰冷的手。

    看着法利决然的神色，莉莉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没有了，她灰败地软下身子，一屁股坐在湖水里面，没有人气的眼睛垂着，和手上的布娃娃居然没有什么差别。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和绝望。

    “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啊……”声音带着蛮横，硬生生把莉莉的神智拉了回来。她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谁分的对错？谁定的规则？谁有资格，评论生命存在的对错？”三声质问，掷地有声。

    法利睁了睁眼，表情看起来并无意外，“天地。”

    “在我的神话里，有个人曾经劈开天地，撕裂山田，天地并不是最强的，为什么要听它的？即使空间，抑或领域，也有人曾撕裂过。它有什么资格，评判生命对错？”离央目光铮铮，似乎不和法利辩出个结果来，她是不会罢休的了。

    她就是这天地的异数，知晓神魔，来自异乡，但凡有人想用这天地的条条框框束缚她，把她硬生生塞进错误的一方，她就会不满，就会抵抗。就连龙王泰奥，也无法撼动她的坚持。

    莉莉看着她，精致容颜不卑不亢，想起自己刚才失落灰败的样子，顿时被她的气势震撼了。

    法利也是被她吓到了，半响后很无奈地说道，“是是是，我家主人说什么是什么，天地就是个屁，定的规矩就是个屁话，主人最大。”

    一时间气氛全散了，高冷神秘的神祗瞬间变成了欢脱逗比的跳梁小丑，让莉莉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而离央就像是把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剑推进了一团棉花里一样，无力感扑面而来，“好想打你。”她表示。

    “别呀，我好歹帮你找到了她。”法利指了指莉莉，邀功似的说道。

    离央横了他一眼，才转身看莉莉，“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来，我们需要听到你全部的话。”

    莉莉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布娃娃，在接触她的手那部分，布娃娃自始至终都在释放电力，排斥着她。

    “我没有记忆，在记得的时候我就是带着它在伊恩罗伯转，我的身上带着奇怪的法术，好像一紧张，别人就看不见我了。团长发现了我的能力，把我关了起来。”莉莉认命地说起她的往事，她神色淡淡，省略了许多事实，那些逃亡在雪山，昏迷在小巷，奔跑在恶狼群里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他拿走了我的娃娃，大概是嫌太脏了，他扔掉了娃娃，离开了娃娃的那天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而且昏迷不醒，后来团长好像发现了什么，把娃娃捡回来拿去教堂加固了封印，然后……我就一直没办法走掉了。”

    “你为什么离不开娃娃？”离央不解，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她消化不来。

    “娃娃就是她，她当然离不开。”不等莉莉作答，法利就淡定地开口了，“这世间本来已经没有造物术了，因为造物主没了。她是被半成品的造物术造出来的人偶，本体是这个布娃娃，一旦离开本体，就是离开了术法之眼，自然会流失生命。”

    “造物术？”离央一脸惊奇，“就像神说要有光，天地便会有光，这样？”

    法利点点头。

    离央诧异了。这是神力才能办到的事情，是神明唯有的本事！

    “你……你被谁造出来的？”离央此时看莉莉就像是海盗看到稀世珍宝。

    “她。”莉莉干净利落地沉声道。

    哪个她？他？离央脑海里冒了好几个问号出来。

    “满月之夜，她就会出来了。”莉莉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在我的身体里住着。”

    离央觉得这简直骇人听闻，她目光上上下下扫过莉莉的身体，从看珍宝变成看怪物。